「這貨怎麼又追來了?」胡六么哀嚎一聲,「平白長了張極好看的臉去,可惜可惜!」她身子一彎,幻化成九尾狐原身,從飛檐上直跳到臨街的另一座樓閣上,跑了。末了,還留了一句給春岸樓下站著的幾人:「若想知道是誰殺的人,明晚夜裡,到春岸樓搶柔奴的牌子便是!」
白若月回頭看著青廣陵時,霜絲已握在手上,她睥著那公子,「怎麼?還要打麼?」
「月兒?」青廣陵聽見那狐妖與她聊天的後半段,曉得兩人此前並不相識,他又怕一會兒這姑娘又對他使什麼魅蠱之術,教他心疼,想著暫且放她一馬,就斂著衣袖,側身讓開了道,「月兒姑娘請,那我們明日夜裡再見。」
白若月總算喘了一口氣,她趕緊隱匿了身形,跑回家中。若是此番再動起手來,她料定自己不是那公子的對手,何況他身邊還跟了兩個幫手!
她尤記得六界掌司中,與他最為相熟的七濁曾在金山寺修行,不知過了百年,是否還在。想著哪日得空,去金山寺上一拜,好生與他打探打探,到底九天之上,哪個神仙這般討人厭又惹人煩?半分仙風道骨沒有罷了,還一身戾氣,張嘴閉口就是捉妖捉鬼的,好似他的仙職是守著鬼一般!
翌日微雨落於窗前,白若月才記起來,已是清明時節。
出門時,她賭這雨下不大,隻身想去生藥鋪,想買一味名喚玉竹的藥材來。此前她去山間尋,因時節不同,認不得那花來,自是沒採到。
只是今天不巧,聽聞通判大人新娶的小妾愛飲玉竹湯水,一早將附近生藥鋪的玉竹都買了去。白若月一路走,一路問,最後得了一位掌柜指引,讓她渡湖去對岸李記生藥鋪,尋一位看店的許姓主管來買。
待人站在西湖岸邊時,綿綿細雨越下越大。
不遠處,只見一個老兒,搖著一隻烏篷船過來,那船不大不小,已盛了五六個人,不遠處的岸邊,有位公子撐傘喊道:「張阿公,搭我一道!」
白若月也喊了句:「阿翁,我要搭船!」
那張阿公帶著斗笠,站在船上,搖櫓而來,白若月從船頭上,那公子從床尾上,兩人未曾見面。
雨濛濛的西湖上,往來畫舫遊船欲斷魂。
青廣陵站在畫舫之上,沒來由覺得心上悶悶地,他覺得這隻畫舫何其眼熟,可又不記得,何時見過。畫舫雕欄玉柱,有檐外探,他隻身玉立於雨中,片雨不沾身。他本想白日裡打坐修行,可不知怎麼,覺得心上壓得喘不過氣來,就想著到湖上泛舟。
舟船極密的西湖上,畫舫與烏篷船近乎並肩。
就聽烏篷船上的張阿公與方才叫船的公子聊天,那人姓許,單名一個宣字。張阿公道:「許官人,不知要在何處上岸?」
許宣是個眉清目秀的俊俏公子,只是家中無父母,白日在李記生藥鋪做主管,夜裡住到姐姐府上,並不富裕,是以已經二十有二,仍未娶妻。他坐到烏篷船裡面,抬手幫張阿公將露在外頭的竹燈收進來,答道:「涌金門上岸。」
白若月站在船頭,剛好瞧見那許宣的手指捏在竹燈籠上,他左手食指正中間的位置,赫然生著一顆紅痣。她心中一凜,許公子?這人姓許?難道就是自己夢中尋找的人?是那個「恩怨未了,時候未到」的因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