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范縣令宴請眾人,說要為欽差大人吳因踐行。
吳因奉命來此地,已經待了許久,總有歸期,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裡。酒樓選在城中第一樓,這夜宴是個人人各懷鬼胎的筵席。
酒桌之上,范縣令覺得送走吳因,好日子又來;吳因暗暗籌謀著如何出其不意,假意離開,實則捉出范縣令的馬腳;南守仁、印夫子之流則是人前裝得一派祥和,背地裡許久不玩樂,忍得牙痒痒;范青許扮作與眾人都不相熟,當一個不過是一心想在官場上混個臉熟的秀才。
在場所有人之中,只有范無咎是那個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存在。因為他瞧見范青許吃了不少酒,擔心他今夜不能去接白若月,就望著窗外的雨,心裡焦躁極了。
他既想讓范青許去濟善堂接白若月,又不想范青許去。
若是他去了,自己今夜是不是就沒有機會了?轉念又覺得,自己這番想,著實是個小人,很不應該。因為若是他不去,白姑娘一定會傷心吧。
酒過三巡,吳大人沒有散的意思,仍是拉著眾人飲酒,范青許在座,不敢離開。
范無咎看著時間不早了,就囑咐酒樓的小二,給了些銀錢,讓他事後將范青許送回家中。而後,與范十一奔濟善堂來。
濟善堂外。
最後一茬木槿花已經瞧著不怎麼紅了,淡了不少,又被這初秋的冰雨所打,更顯伶仃,七零八落掉了一地。
范無咎站在濟善堂門口,望著裡面正在烹茶的姑娘,喚了一句,「白姑娘,在等人?」
白若月猛地抬頭,臉上帶著欣喜。在看清傘下來人是范無咎時,笑容淡了下去,客客氣氣應著:「范公子,是你啊。」
「怎麼?失望了?」
「沒有。」
「還等麼?」范無咎問。
白若月看了看牆角的刻漏,「時間還早,我再等等。范公子來此是為了?」
「恰好路過,見這裡燈還亮著。順便來看看你是不是還在。」范無咎走進屋裡,坐在門口的茶桌邊上,「那我陪你等一會兒吧。」
「那豈不是多一個人一起聽雨?」白若月走道茶桌對面坐下,拎起茶壺給范無咎斟了一杯。
門口站著的范十一看不懂了,公子明明就是要趁著范青許喝多了,沒法子接白姑娘,來接她的。怎麼到了,又要陪她等一會兒呢?就提示道:「白姑娘可是忘了帶傘?不如……」
「十一!」范無咎打斷了他,「你要不要也進來討杯熱茶喝?」
白若月又取了一隻杯子,放在范無咎身邊,抬手示意十一來吃。又在銚子裡蓄上山泉水,架在炭火上燒起水來。
一時間,屋裡安靜極了,直到聽見銚子裡的水沸做魚眼,咕嘟咕嘟響起來,白若月才開了口,「最近一直下雨,早上我出門的時候,也下了呢。我故意沒拿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