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疏導自己一番,眼前豁然開朗,先前的瞻前顧後一掃而空,她覺得自己的勝算變得更大了。仔仔細細為二十九出宮門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當天甚至特意趕早,在開陽門上等候太傅。
深秋的後半夜很冷,呼出來的熱氣在眼前凝結成雲,連天上的星星都被凍得發白了。四更,離天亮還很遙遠,但這個時辰的中都,卻呈現出了陌生的另一面,白天喧鬧的城池,變得寧靜而深邃了。
宜鸞坐在自己的翟車裡張望,等了好一會兒,才見一行人挑著燈籠出來,輕漾的燈光,照亮了其中鶴立雞群的人——
太傅今日沒有穿公服,著一身月白的圓領袍服,金絲與回龍鬚絞成的麥穗紋鑲嵌領緣,三寸寬的螭帶束著細腰,打扮雖然素淨,精細處卻也有不可逼視的清貴與輝煌。
有的人就是這樣,每每相見都如初見,給人意想不到的驚喜與驚艷。宜鸞不由覺得可惜,不管是他的不婚,還是另有癖好,都註定這人非我所有。其實太傅要是能轉變一下想法,相較寧少耘,實在要強得多。自己還是很開明的,並不在意那些細節,為了逃避和親,請他做個名義上的駙馬,也不是不可以。
腦子裡只管想入非非,不防登上車的太傅挑起帘子遠遠看她,那目光幽幽,仿佛穿過了千山萬水。
宜鸞心頭跳了跳,總覺得太傅的眼神有幾分欲說還休。也許那日她在禪房外看見的一切,他已經知道了,然後想解釋、想撫平此事,又不知從何下手,看她是警告,更是擔心她會隨意說出去。
其實有這種擔憂,對宜鸞來說更好,自己掌握了先機,自己才是那個有恃無恐的人。所以不要再因太傅看她,就覺得惶惶不安了,明明該擺譜的是她,有什麼好怕的!
壯壯膽,堆出一個溫婉的笑,宜鸞道:“我等了老師半天,老師怎麼現在才出來,可別誤了時辰。”
太傅沒有說話,大概在想自己上了十年的朝,從來不曾誤過事,用不著她來提點吧。她一笑,太傅就覺得她黃鼠狼要給雞拜年,也不敢多問情由,匆匆放下了挑簾的手。
“你看。”宜鸞熱臉貼了冷屁股,扭頭對排雲抱怨,“太傅真是一點覺悟都沒有,怎麼不同我打個招呼?”
排雲示意她心態放平,“事情需要慢慢磋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沒有辦法,暫且先按捺吧!還好可以結伴一起走,上玉泉山的山路有些崎嶇,人多了也熱鬧些。
不過沒有看見午真啊,太傅首次壓壇,這麼大的事,他作為左膀右臂,居然不出席?宜鸞探身找了半天,只有素一扶車在一旁跟隨著,確實沒見午真出現,不會那小身板弱不禁風,在家休養了吧!
一路胡亂猜測,想得頭昏腦漲。終於車輦到了道觀前,這太極觀建在地勢極高的半山腰,即便站在台階前,也須爬上百級,才能進入山門。
天又黑,燈籠的光也不甚亮,加上夜風不時地吹上一吹,這台階看上去好陡峭,稍有不慎就會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