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宜鸞想了想道:“要不然老師摟著我吧,或者讓我躺下,枕在你腿上。”
太傅斷然說不行,“臣身為師長,原該矜持自重,如今已經破例了,殿下不要得寸進尺,讓臣為難。”
宜鸞有點失望,仰頭看看他,篝火映照出他瘦削分明的下頜,連脖頸上的肌肉,都顯得凜然不可侵犯。於是只得老老實實把臉貼在他肩頭,惆悵地暗嘆:“希望明日有人能來救我們。”
太傅也覺得無可奈何,如果沒有她在身邊,這白石峰如何能困住他。現在人人知道他們在這裡,只好依著常理死等,等得人不耐煩。
肩頭枕著的人沒有睡,還有心情和他閒談,“老師,當初你受先帝託孤,不是應當和相王一起佐政嗎,為什麼你不參與政事,只肯教書育人?”
太傅沉默了下方道:“教書育人有什麼不好嗎?文臣是一個國家的中流砥柱,只有打好基石,才能立於不敗之地。況且國運猶如人之壽元,有開始便有終結,強行逆轉有違天命,也不是我應當插手的。”
宜鸞聽得詫然,為什麼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他不是入朝為官了嗎,協助國君令這國家昌盛,難道不是他應該做的嗎?
“老師不是自願做官的?”
可能因為孤峰寂寞,太傅的話比平時多了些,兩眼望向前方渺茫的黑夜,淡聲道:“我受師命入西陵,職責本就是協助先帝,為朝廷培養人才。我可以教授少帝治國經略,但不會參與朝中事務,西陵的存亡,是西陵人自己的事……我插過一次手,已經追悔莫及了,早知道有今日,當初就不該意氣用事。”
宜鸞聽他這樣說,總覺得其中有隱情,忙又追問:“哪件事老師插過手?不會是相王找我麻煩那回吧?老師,我可是您的親學生啊,您救我一次就後悔,學生豈不是要傷心欲死了?”
太傅微牽了下唇角,沒有回答。
“老師……”
她囉里囉嗦,還欲聒噪,太傅沒什麼好氣,寒聲道:“殿下究竟睡不睡?若是不睡,就自己坐好。”
這下宜鸞老實了,忙閉上眼,再也不吭聲了。這峭壁上的平台雖然無遮無擋,但如小道童說的,沒有起風。面前燃著火堆,身邊還有太傅,本以為孤絕的境地,倒並不如想像的那麼悽慘。
眼皮合得久了,一陣陣困意上涌,恍惚間做了個夢,夢見太傅站在觀星台上呼風喚雨,隨著指尖移動,漫天的星辰也跟著移動。然後山川變色,大地扭轉,很多人和事被無形的力量拖拽著,身不由己向相反的方向倒退,其中包括她。
她看見自己在渤海人的盤弄下奄奄一息,看見初到龍泉府時迎風咳嗽、西陵車隊艱難在冰天雪地中行進;看見自己身著盛裝,在滿城百姓的目送下,登上遠行的車輦;看見自己從華光殿放學,拉著一隻紙鳶,在宮城夾道里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