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玥神色平靜,默默收回所有情緒。
現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時候,如果老天註定要她背負這罪孽,那就背吧。至少到最後,也算對得起大部分人。
不等顧驍作答,她咬了咬牙,準備扣動扳機。
忽然,跪在地上苦苦求饒的女人猛地抬起了頭:「等一等!」
懷玥面不改色放下槍,頭頂月光灑下冷冷白光,映亮了前方女人淚光閃爍的臉。
冷風似乎奪走了女人最後逃生的勇氣,下方齒輪轉動發出的細微聲音也扼住她喉嚨,她停止抽噎,低聲哄了哄孩子,等孩子稍微安靜一點,她重新抬頭,噴薄著怒火的目光憤恨而譴責。
「我在網上見過你,你叫懷南。第一次知道你的時候,何年和說我他很羨慕你,你可以被資助,可以進入金碧輝煌的大學校學習,可以隨便和女生談戀愛也不會被人罵。他說他和你差不多大,出身也一樣,可你的未來卻一片光明,我們的未來卻要一直為生活奔波。當時我告訴他人各有命,雖然我們很窮,還要為了生計讓他跑去天上人間那個爛地方打工,但普通的生活也很快樂。」
「他是個很滿足現狀樂觀的好人,打起精神繼續工作養家。好幾回他跟我說天上人間不對勁,每一層樓都有特定服務員,他從來不被允許去一樓以上的地方,我讓他看在錢的份上別多管閒事,他聽話了,可是他還是死了!!」
「有人和我說有個女人用酒瓶活活把他砸死,他的頭被打爛了,他的眼珠子爆了出來,但我連我男朋友的屍體都沒看到,他們就想用二十萬把我打發,那是一條命啊!」
女人語無倫次越說越激動,指向餘妙鴻憤怒地說:「是這人親口告訴我,他說的時候還在笑!像你這種本來可以有大好前途的人,為什麼要和這群王八蛋同流合污?你配被資助嗎?你根本不配獲得社會資源!」
女人原本清秀的面孔沾滿血跡,額頭流下的血蜿蜒曲折淌入唇瓣,她舔了舔嘴巴,忽地用力吸氣,朝懷玥小腿吐了口口水。
「什麼狗屁狀元,你們這群草菅人命蛇鼠一窩的王八蛋,你們都該死!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此時此刻,掩藏在女人咒罵聲中的憤怒超出了她對死亡的恐懼。她不逃,跪在地上高聲斥責不公,字字句句泣血。
而屬於同一類人、兩排負手而立的八位保鏢卻無動於衷,表情冷漠得像是行屍走肉。
懷玥維持著舉槍的動作,試圖平靜下的心頭終究是划過了一絲名為不忍的波瀾。
如此這般她根本不可能直接動手,為再拖延點時間,她皺起眉端,故作無奈看向餘妙鴻:「妙鴻哥,要不把她嘴堵住吧,我聽著心煩。」
一聽,餘妙鴻那張醜陋的痘痘臉上浮現一絲瞭然的笑,黑框眼鏡下的眼微眯,隔著鏡片看,好像一對閃爍著邪惡的魔鬼之瞳。
他輕聲一笑,扶正因微笑動作掉下一點的眼鏡,不答只說:「今天見識到了什麼叫垂死掙扎,這些人可真有趣,如果世界上有鬼,那不早就亂套了?」
「兩次。」緊接著他又這樣補充一句。
懷玥不著痕跡挑眉:「什麼兩次?」
餘妙鴻放下手,比出兩根手指,漫不經心開口:「來的路上碰到了兩隻小老鼠,也是這麼愛掙扎,現在可能已經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