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醫所三個字在嚴無期嘴中反覆咀嚼,他動了動身子探出了許久不曾離開的那片陰影,「屏大夫最近還好嗎?」
漢子一頓往聲音出處看去,這人與他的手一樣的蒼白。
他好奇地上下打量他一番才道:「你問屏大夫啊,好不好的我不知道,就是最近似乎忙碌的很。我聽陶桃那丫頭說,她好像在什麼書里發現了不得的東西,之前白日裡還能在軍醫所見著屏大夫,現在白日裡都未必見得到。」
說到這種不一般的事情上,他格外的興奮,「聽說你之前也是醫者?嚯,想必也和彭老和屏大夫他們一樣神氣吧。你不知道,我被派到這裡時還聽見陶桃那丫頭找管文書的老頭要筆墨紙硯呢!聽說是屏大夫要的,要謄抄什麼什麼書里的東西。」
「你說說看,她一個醫者這時候不好好的治病救人,裝什麼文雅謄抄什麼書嘛。」他往三人中見靠了些,小聲道:「還不是大將軍慣的,仗著自己生的貌美得大將軍喜歡,手裡又有兩把刷子,便偷起懶來。呸,苦的還是咱們這樣式的人。」
他說地極為不忿。
嚴無期淡笑著不說話,眼中暗芒一閃又仰身躲進了陰影中,他輕輕敲著有些酸麻的腿腳,指腹從膝蓋那一一往下碾去,隔著厚厚的衣服能感覺到那些崎嶇不平的溝壑,他閉上眼靠在背後的牆上,斂去了眼中痛苦。
漢子有說不完的話。
暗房中的三人靜靜地聽著,心思各異。
——
「桃子,再磨點墨。」
安秋鶩懸腕提筆,正在亮堂堂的燭火下寫著什麼。
陶桃應答一聲,蹦跳著從一旁的藥碾中抬頭坐到几案的另一頭,拿起墨錠磨墨。
她手法不算嫻熟,這還是前幾日安姐姐教她的呢,以前在家的時候只見過弟弟手裡有幾塊形狀不大規整的黑疙瘩,寶貝什麼似的。
現在才知道是可以磨出墨水的墨錠。
「安姐姐,你在寫什麼呢?這字可真好看。」
說來奇怪,這字不是寫在紙上的而是寫在有十幾尺長的白布上。
白布已經寫滿了一半,陶桃認不得字,只是覺得字跡好看,比弟弟寫的還要好看。
安秋鶩沾了點墨,不過頃刻便有三個名字躍然布上。
擱筆活動手腕,她親昵地颳了刮陶桃的鼻子,嘴裡含笑,眼中卻滿是追憶之色,「我在寫一些故人的名字,多年沒有見過了,已經快記不起他們的音容相貌,就是這些名字也要回憶好久才能記起。」
她撫摸著寫好的名字,腦中的場景也一點點的從模糊的迷霧中緩緩鋪開來,有時候是一個片段,有時候是一雙慈愛的眼,有的時候只是從父母嘴中聽聞,甚至見都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