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察覺出溫玉目的,襲音當然明白戰虛明靠的不僅僅是精明多智的腦子,還有他身後泛著滿滿挑釁孤月軍的女子。
猝然!
襲音英氣的眉一皺,反手,絲毫沒有吝惜力氣的將劍一抬,狠狠的在膽敢阻礙她行事的掌心一划。
艷紅炙熱的血,眨眼如煙花般墜落,融了雪。
強大霸道的劍氣,硬是逼退馬蹄好幾步。
無法理解!
戰虛明鳳眸一戾,凝視著掌中的血,不敢確定襲音方才對自己做了什麼。
「聖上。」齊沖大呼,呆滯到原地。
一下子!
眸底原有的光芒撤去,布滿失望至極的滔天怒火,咆哮如猛虎,在廣闊雪地,百萬將士耳邊清晰迴響。
「天錦帝可深思熟慮過了,確定護苪國,再次與整個龍淵為敵?」
拿龍淵帝王之血剛剛祭過的劍,在襲音手中,比方才戮氣更重,仿佛能極盛到毀天滅地。
一雙在冰雪印襯下更波光粼粼的清水瞳中,染上少見與三年前重合的猩紅。森然,帶著壓根兒不把對方苦口婆心當回事的幽暗,迸發出令人膽戰心驚的寒光來。
見襲音沉默,戰虛明更加悲憤,決定再給她一次可以選擇的機會,聲如戛玉鳴金,透著風雨欲來:「戰一旦開,龍淵軍絕無可能回頭!」
話外音,滋時,什麼襲檸的命,鍾北堯的命,哪怕孤月女帝的命,都容不得他做主了。
在襲音罕言寡語之際,段余臉色驟變的提醒:「陛下,快回頭,是鍾將軍跟公主。」
估計是苪國城樓上的溫玉與許澄意見兩人聊起來沒完,以為故拖時間想使什麼陰謀詭計。所以不得不把襲音最在意的人給拖出來晾上一晾,催一催了。
五花大綁,渺小卑賤,隨風在城樓邊緣搖晃,跟掛在魚鉤上的蟲餌沒什麼區別。
他們頭頂之上,是滿噹噹的弓弩手,但凡襲音稍有猶豫,就能把他們的頭射成個馬蜂窩。
襲檸似是沒什麼力氣,又或者是被窮凶極惡給嚇暈了過去,低著頭,雪揚起她滿鬢絲髮,柔軟的身體。
潦草,纖弱,不堪一擊。
鍾北堯,像溫玉說的那樣,雖沒動什麼大刑,可滿的牙被拔掉,足矣毀了他最引以為豪的一張臉。
招搖,肆意,自負,灑脫,跟花孔雀似眼高於天的人,就算眼下彩色的翎羽一無所失,此刻的羞辱,還不如直接送他去死。
勝券在握,站在城樓上的人什麼都沒說,明晃晃的,卻又要挾的很清楚了。
一場牽制,愛人、家人和戰友,威逼的襲音必須立刻做出取捨。
追根溯源,從失憶那日起。
她的抉擇,仿佛已經不重要,反接二連三的在別人掌心之下被任意擒縱。
城樓飄搖,半清醒半迷糊的鐘北堯,像是被一股力量衝擊,硬是在黑壓壓的將士之中,憑萬分熟悉的感覺,毫不費力的找到了白雪中那抹紫紅。
原本頹喪的頭,勉強用徒然上升的熱血給撐了起來,極為在乎容貌的人,用殘存生念張開了近乎跟血窟沒什麼區別的唇,一張一合,吐著黏膩的血絲,聲嘶力竭,像是要喊出什麼,遼遠的,渾濁的,聽不清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