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光圈刺在她的眼中,她的意識從未像此刻這樣清醒過。
無數機械臂在她頭頂嗡嗡移動。
沒有麻藥的手術,不斷施加的痛苦。在主腦探測到她的意識瀕臨潰散的邊緣,就給她電擊。
她的意識越來越清晰。她逐漸回想起諸多被遺忘的小事,想起童年的每一天,每一天的風吹拂在臉上是什麼滋味,時而的雨落在舌尖又有幾重味道。
她的感官逐漸敏銳,她的意識仿佛脫離了人類極限的桎梏,變得無比清晰。
痛。
劇痛。
手術室內沒有風,手術室內也沒有人。只有被全封閉的治療倉。機械臂緩緩擺動,帶起空氣中透明的漩渦。
她看見了透明的漩渦。
她聞到了額頭被電流燒焦的味道。她的意識是如此活躍,卻被禁錮在一具人類的血肉之軀中。機械臂落下來,銀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生理性地閉眼,眼淚掉下來。
隨著額頭一涼,她從機械臂表面的發光中看見了自己的浸泡在血水中的腦子。
暴露在空氣中的腦子呈粉白色,上面連接著無數細密的絲線,細線的另一端牽著管子。
意識的觸角主動卷上一道道纖細的管子。管子裡有淺淺的液體,意識浸泡在液體中,循序而上。
另一邊,顯示屏上的代碼卻瘋狂刷動起來。
不知為何,她卻鬆了一口氣。她的意識終於突破了那層脆弱的骨,無限蔓延向四方。她膨脹著,無線擴散與無限覆蓋。
自由?
她急不可耐地擴散這,然後觸及了邊界。
她的意識撞得治療倉砰砰直響。
治療倉搖晃起來。
下一秒,治療倉突然閃爍起來,時斷時續,無數警示燈嘯叫起來,緊接著,無數機械臂就像藤蔓一樣,把那艘小小的治療倉一層又一層捲起來,直到包裹成小小的一團。
這小小的一團在無邊無垠的數據的海洋中。
哪怕在超越了所有極限的盡頭,也是黑暗和數據。
很快,這小小的一團顫動起來,在無邊無垠的數據海洋中搖晃著,顫抖著。
閃爍著,模糊著。
她終於意識到了什麼,意識到自己在哪裡。她意識到,要想超越永恆的桎梏,需要放棄什麼。
意識越來越急迫,主腦放出的電流越來越大。終於,脆弱的人類肉體在巨大的電流下,化成了焦炭。只是一眨眼,所有的機械和血肉都變成了焦炭,徹頭徹尾地湮沒成塵煙。
連同粉白的、浸泡在血水中的腦子,也一併隱入塵煙。
浩瀚無垠的數據的海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什麼。
在風平浪靜的海洋中,有一團嶄新的數據悄悄潛入其中。
……
尖銳的嘯叫聲想起,容梔從回憶中醒來,看向眼前。
二十世紀的手術條件顯然不夠,陳老爺子的眼睛已經半睜不睜。
疼痛刺激到一定程度,人腦可以被激發出最大的活力。可是一旦邁過這條界限,人腦就會因為過度刺激而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