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最內側的匪徒從一片黑暗中抬起頭來,只見模糊不清的刺眼光暈中,一個小小的身影背著光,端正地坐立在之前審訊他們之人坐過的胡椅上,那小小的身影出現在腥臭的暗室里,像一個古怪荒誕的笑話。
只聽那小人問:「你們誰最先闖入牛棚?」
扈季叢低著頭,懶洋洋地用嘴去捉跳到自己肩上的一隻虱子,聞言心中嗤笑,又一隻小畜生叮了他一口,跳到他胸口的幾根草上耀武揚威,他猛地朝前一伸脖子,抿住了虱子,三口兩口吞下肚,然後唾了一口。
暗室內一片安靜。
陸瑤不惱,對阿卯道:「阿卯,下一次,我問一句,裡面的人誰都不回答我,就所有人砍一隻手,兩次無人答,就把手腳都砍了。」
話音落下,內室的十三人皆駭然地抬起頭,死死盯著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富貴小人。
阿卯也嚇住了,不知道她是開玩笑還是說真的,呆呆地應是。
「還有,」陸瑤又道,「下一次我問話,答得最快最好的人,給他一口水。」
這次,阿卯還來不及應,就有人咳嗽了一聲,嘶啞道:「小娃,你別玩這些陰的了,爺爺死都不怕,你以為我們會受你這砍一隻手,餵一口水的恐嚇誘.惑嗎?」
「威武不能屈,勇士也。」陸瑤拍拍手,阿卯已經拿了茶碗端了水上來了,「你們的死活不關我的事,我只管這一刻能不能靠一口水要到我要的答案。水總共就這一碗,每次沒有人回答,我就讓阿卯倒掉一小部分,倒多少看他心情,也許他一次就倒完了,倒完我就走了。」
不給十三人思考的時間,她緊接著道:「下一個問題,那個牛棚里的孩子是誰殺的?」
內室里仍然一片安靜。
黑暗中,十三個人,十三雙眼睛無聲地對視。
即使已經因為失去食水無力到幾乎爬不起來,可在這黑暗髒亂的暗室里,還是有無聲的激流涌動起來。
在令人窒息的安靜中,最裡面的人動了腿,其餘十二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了他身上,汗水無聲滑下,黑暗中,兩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是吳義。」
阿卯已經領略到陸瑤的心思,在暗暗心驚的同時也做好了隨時配合的準備。
在那兩道聲音響起的瞬間,他立刻上前一步,將那一碗水抵到了回答的那兩人里略微領先了一絲的那人嘴邊。
炎炎夏日裡,這一口水簡直像一條命。
那人立即拼命把嘴往下埋,像餓死鬼一樣使勁往嘴裡嘬水。
可惜待他嘬了大概四分之一的水,阿卯就毫不留情地把碗拿開了,那人還跟著碗往前,臉被粗糙的木柱擠得變形也不在意,直到再也碰不到,他的眼睛還亮得和炭火燃燒一樣。
他嘬水的聲音迴響在靜謐的暗室里,像勾動人內心最深處欲.望的鉤子,其餘人無不瞪大了眼,死死盯著他的頭,眼裡的恨意漸漸溢出來,等阿卯把碗拿開,那染上嫉妒的目光才移開,飛快地集中到了陸瑤身上,蓄勢待發。
除了最深處那人。
陸瑤的目光漫不經心地瞥過最里的人,繼續道:「吳義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