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團離霍家莊足有八里地,這片山林又是他從未走過的路,他在山裡奔跑,從伸手不見五指一直跑到天邊微亮,在太陽升起來之前,他找到了一棵掛了幾個酸果子的樹,齜牙咧嘴地把幾個果子吃下肚,空蕩蕩的肚子終於好受了點,他又擼了幾把被曬蔫的嫩葉子嚼了,最後一抹嘴巴,飛也似地奔出林子,朝流民團的方向跑去。
到底是饒了路,他又花了多餘的工夫重新找到回流民團的路,等他抵達流民團安營紮寨的平地時,太陽已經高高掛在空中了。
幾個瞭望警戒的人老早就看到了他,但是他扈季叢在流民團里大小也算個名人,不然不能領著十幾個人跟著他出去找食,他能打,脾氣爆,骨頭硬,是出了名的。
老遠的時候他還跑得飛快,等快要靠近了,他反而做出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來,慢吞吞地靠近了流民營,守門的人見他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心知肚明他昨晚去幹了什麼,心裡嘲笑兩句你扈二也有今天,還不是灰溜溜回來了,也不叫破,任他進去了。
流民營里各色人馬暗自觀察著他,都默不作聲,背過頭卻偷偷笑開了。
到了晚上營里發吃的,族長的二舅子的三表哥麻賴子端著粥桶來了,照例是一人巴掌大的碗盛半碗,再發兩根醬菜。
晚飯發完,營里的漢子叫苦連天,麻賴子大罵:「不吃就給爺爺還回來,反正已經到了南邊,胡人也望不見了,你們還指望我們把你們當祖宗供著怎麼的?要不是我們族長仁慈,你們一口都別想吃。」
營里也有漢子不滿地罵起來:「當初南下爺爺替你殺胡人打強盜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麼說的,現在過了河了想拆橋是吧?不就是你們族長和那個什麼破陳家搭上了嗎?他是當了陳家女婿了還是做了陳家的主了?現在能談,不都是因為有我們?少了我們,你們馬家算個屁!」
「馬家算個屁也比你大,你愛吃不吃。」麻賴子翻個白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的人要麼一邊罵一邊喝粥,要麼沉默地三口兩口將碗裡的稀粥扒完望天。
眼見著現在到了南方,馬家已經不需要他們這些散民幫忙壯大聲勢,可以自己帶著一族在本地立足了,他們這些又要吃又要喝的青壯漢子自然也就成了無用的東西。
要是再在這由馬家主導的流民營待下去,要麼餓死,要麼被馬家尋個機會殺了做成人幹當明年種出糧食之前的存糧,不然就得自己早早跑了找出路。
要不是見到有散夥的架勢,扈季叢也不會帶著人出去自己「混」飯吃。
陸瑤說得沒錯,他的確是想自己當強盜頭子,唬了一幫惡漢和自己出去試圖壯膽。
怎奈第一次出手,就被人給逮了。
還莫名其妙被說動,成了一個六歲小丫頭的手下,說出去笑掉人的大牙。
夜深人靜,扈季叢躺在乾草上望著天上的星星發呆,他一下一下隔著粗糙無比的衣服摸著自己藏在衣服最裡層的黃玉,一個手指有幾根都數不清的大老粗漢子,一時間心中竟然充滿了迷茫無措。
這時,他身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有幾個人靠了過來。
扈季叢一回頭,竟然是晚飯時分那幾個抱怨的人。
他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