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卻發愁:「你父親最煩與人交往,更別提是收攏一批隨時可能殺人的流民進來,那還不要了他的命。」
陸瑤這時才嘿嘿一笑:「我已經說服了父親,不收流民壯丁,但可以收一批婦孺進來,母親大可以在莊上找地方將她們安置了。婦孺在流民之中最弱勢,也最遭欺辱,一旦有安身立命之處,鬧事的可能性極低,尤其是在流亡之中還能帶著孩兒的婦女,為母則安,掌握了孩子就掌握了母親,孩童年紀尚小,忘事快,母親可挑選有母親的孩童來我身邊,我自有處置。」
「至於沒有母親在身邊的,必然已經到了一定年紀,不然不能活下來,這些人可以讓他們到遠處的各處田莊上去,跟著打雜學藝,即使他們鬧事,也影響不到我們這裡來。」
「母親看如何?」
王夫人自然同意,兩人又討論了一番招收婦孺的數目和那些婦人和孩童初入莊內的住處,最後定下第一批只收不超過一百的婦孺,成年婦女不能超過五十,住處就選在這處塵封五年的小院。
如今陸瑤站在那個充滿「過去」的小院面前,聽周氏一一為自己道來它的過去,忽然道:「此院兩次請兵入主都不得善終,可見與武不和。武不行,就當用文。」
正好此時王夫人帶著幾個僕婦從小院後面繞出來,陸瑤便上前拱手道:「母親,我有一個小建議,我看這院子裡有文氣升起,只做收容婦孺之所太過浪費,不如乾脆立為書院。」
王夫人笑道:「書院當有弟子三千,你的弟子從何而來呢?」
「莊外土地流民何止萬千。」
王夫人再問:「人離開家鄉就像家畜進入山野,要麼重新化為野獸,要麼被野獸所食。流民之中良莠不齊,人心向惡,良少莠多,你如何辨別?」
「我不必辨,亂世之中,一座收容婦孺的書院就像夜晚的太陽一般,圍上來的如果不是強盜,就是賢人。」
王夫人又問:「那你的老師又從哪裡來?」
這回陸瑤不答了,她眨巴著眼睛盯著王夫人。
王夫人哭笑不得:「難道要我為你教那些流民?」
陸瑤卻避而不答,反而問道:「人各有志,母親的志向是什麼呢?」
王夫人一愣,道:「我一個女兒家,又已嫁做人婦,進不能入朝堂,退不能承家業,能有什麼志向,只想讀書作文度日,如果能流下一兩卷詩篇,就算不辱沒了父母給我的這幅出身了。」
陸瑤搖頭:「魯國有一位長人,父母是野合生子,他出身不正,卻在母死時要求將母親葬入父親家族,他因此被認回族中,從此能有所作為。百里奚曾為奴隸,列國百年從沒有奴隸做大夫的,但是秦穆公知道他有才能,用五張羊皮贖他,讓他輔國,才成就霸業。母親曾經以孟子的話教我,怎麼到自己身上,反而舉足不前呢。」
王夫人無奈道:「你休要用孔子來誆我,此一時非彼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