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北帝態度模糊,那朝廷中的老一輩胡人貴族們那就是劇烈反對了,正好提出這些政見的人基本都是這群老一輩胡貴家裡的後生,於是等到下朝後,這群小青年就各個屁.股遭了殃。
可長輩教訓歸教訓,管得了身你管不了心,小青年叛逆的精神一上來,長輩們越反對,青年官員們越覺得自己做得對。
他們還無師自通地知道給自己找靠山。
北帝朝廷里的勢力涇渭分明地分成兩方,一方當然就是執掌軍權,拱衛京城的大司馬席獻,另一方則是輔佐北帝政事的太傅洗女了。
席獻平日在政事上插手較少,如非大事基本不表態,和洗太傅處於王不見王的狀態,像這種該不該改漢制改漢姓,改多少之類的事,他就不會插手。
而洗女作為南方來的漢人,在這件事上簡直是這群青年官員的天然庇護者,所以這群青年在長輩那裡遭受了暴揍之後,就一致跑到洗女這裡求庇護了。
洗女便出面,將兩邊各打五十大板,先說青年們辦事太激進太極端,怎麼能忤逆長輩呢,不像話,接著再說長輩們對年輕人的態度也太粗暴了,你就是不贊同,也應該講道理嘛,以理服人,不把他們說服了,他們不是還得暗地裡偷著和你們對著幹嗎?
在洗女的建議下,北帝朝廷關於未來的制度如何改進,開始了長達四年的辯論,至今沒有定論。
但是理是越辯越明的,至少平城中的年青一代就越來越偏向漢制,也越來越嚮往漢學。
甚至有人醉後哭泣自己不是生在南邊做天生的漢人的,說若是從小接受漢人的教育,受漢人文化的薰陶,自己一定更加聰明。
於是當百家學宮招生的通知傳入平城,對漢學心嚮往之的青年們無不鼓譟興奮起來。
膽子大性格衝動的當晚就收拾了包袱帶著自己的僕人跑路,膽子小點的,也在心裡打著跑路的小九九。
阿古霸先只是平城裡嚮往漢學的胡人青年裡最普通的一個,唯一阻礙他的就是他阿娘就生了他一個,他阿爹又一心希望他學武進軍中,他還是個孝順的孩子,不忍心讓阿爹傷心,才從去年一直猶豫到今年。
但是今年開春,阿古霸先熟悉的幾個喜歡漢學的小夥伴們相繼跑路之後,阿古霸先再也按捺不住,偷偷收拾齊了包袱,又在阿娘的幫助下攢夠了求學的錢,找了個月明星稀的夜晚,他最後在阿爹屋前徘徊一陣,沒能鼓起勇氣見爹一面後,偷偷摸摸從自家牆角下跑了。
等阿古霸先翻過院牆,阿古霸先的阿爹住的那個屋子的門才慢慢裂開一個縫,一隻手乾脆地把門拉開,一個婦人抱著一隻冒著熱氣的木桶站在門前,沒好氣地瞪著屋裡的漢子:「讓你和他說你不說,現在又在這裡偷偷看人家,你看個牛馬,人都走遠了還看看看,能看到什麼!」
阿古烈摸摸鼻子,兀自背著手側過臉去,嘴裡還嘟囔著:「你懂什麼,我就是不能讓那小子知道,讓他知道了,他尾巴能翹到天上去……」然後被婦人一把推個趔趄,不得不乖乖進屋泡腳了。
夜明星系,阿古烈看著窗外一支樹梢,低低嘆氣:「我阿古家的前程可就靠這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