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余阿爹自余漁成親以後第一次與燕宅的人接觸,他的臉上看似沒什麼表情,余漁若在這裡卻定能察覺出他爹爹此刻已經緊張的不成樣子了。余阿爹只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農人,走到路上碰到衙役官差都要條件反射低下頭去唯恐自己哪裡衝撞了這些他得罪不起的貴人,同人談話時聽到「官府」兩個字心尖都要狠狠顫上幾顫。
在他眼里燕府的人比官府還要可怕三分,畢竟連官府官差都要小心翼翼地同燕家人講話,若非今日實在是逼不得已了……他這樣的鵪鶉性格怕是這輩子都不會主動靠近這裡一步,往日哪怕想孩子想的狠了也只敢在隱蔽處遠遠地看著燕府的大門,一看就是大半個時辰,仿佛視線能穿透這一堵堵厚重的牆壁能看到自己的孩子一樣。
他也不是單純地因為膽小就不敢上門了,更大的原因還是因為兩家差距實在太大,余漁屢次回來幫他弄攤子時他就已經不敢面對燕府了,有幾個出嫁的哥兒用夫家權勢幫著安排這些東西的啊?他生怕進府尋找余漁會害孩子被這種大戶人家說嘴給余漁惹來麻煩。
但他現在什麼都顧不得了。
他的手被袖口擋住,手指深深掐進掌心掐出一道道森白痕跡,余阿爹「嗯」了一聲,緊接著又補充一句:「方便嗎?」
他鮮少接觸這種大戶人家,實在不知自己該做出什麼反應,怕自己的態度不好得罪了對方,又怕太過熱情讓人家看不起自己,看不起他倒無所謂,別連累了余漁也被人笑話。
他看著燕家的雜役總會想到許多年前他還在漁村生活的時候,雖然大多人都以捕魚為生,但遠方還是有著幾個村子存在一些種地的村民的,不過那邊的土質遠不及永安鎮周邊肥沃,種的也多是些蔬菜瓜果。
能種的地本就不多,即便是有也都在地主老爺們的名下,每年交租都是村裡的大事,村長點頭哈腰躬身討好、地主家的小廝雜役橫行無忌的畫面成了他這一生都難忘的內容。
而燕家是永安鎮上最大的地主,哪怕燕家是全鎮公認的良善人家、哪怕燕家的租子是他活了這麼多年想都不敢想的低……他也仍舊是怕。
「請進請進,天氣炎熱您隨我來,我這就去通傳三少君一聲。」說話的門房對他極為客氣,余阿爹不由得心頭一凜,想到先前餘慶說的話……他非但沒有放鬆反倒是更加擔憂害怕了。
門房進屋交待了幾聲,便有個護衛過來接替了他的活去門口守著,門房自己則一路引著余阿爹往燕府的會客大廳里去,另著一人急急忙忙朝著後院趕去。
余阿爹在廳中坐下,即刻便有丫鬟走上前來替他斟茶倒水:「三少爺的院子離這尚有段距離,還需請您耐心等上一會兒了。」
余阿爹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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