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看徐翼宣好像很努力地在想措辭,想得越專心他就越絕望:「好了算了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吧……」
「算我一份?」
「投資啊別了吧,回來咱倆一起虧還了得。你要是有錢沒地方花,那可以考慮投我競品。這樣他票房好不好都是好事。」
「岑琢龍眼光一般很好。」
「嗯?」童聖延意外地彈起來,「你認識他?」
「之前見過一次。」
之前是多久之前。童聖延暗暗腹誹。「那他也認識你?」
「不知道他記不記得。」
當時他剛在舞台劇里撈到一個角色,關若姍想得很好,讓他從舞台劇里攢口碑,未來混進主流圈子,最好像他的前輩們一樣變成資本本身。但藝術可能允許閒人混跡,不可能讓閒人真的出人頭地名利雙收。岑琢龍當年一眼就看出他不在藝術這一側,真正的藝術家是什麼,吃飯睡覺都是附庸,演戲才是他們的本質。
他不是這種人,他挑剔食物口味,挑剔床和枕頭,他還想要愛。對扮演不是他的角色沒有任何興趣。所以他其實想退,被人強迫做花瓶是一回事,自己要留在其中是另一回事。他願意為了童聖延再做最後一次花瓶,讓這個名字最後再圓滿一次。童聖延不想讓他去,那不去也沒關係,他喜歡他不讓他去。
童聖延咬牙籤下合同,他也沒得選,成敗在此一舉——勝了就走上人生巔峰迎娶徐翼宣回家,敗了就讓徐翼宣屈尊降貴陪他一起去賣烤紅薯,反正他橫豎都不虧。這消息先在童鍾月的圈子裡傳開,他嬌生慣養的小弟終於還是瞄準電影界,上來便有膽和岑家少爺簽對賭。落筆後他心裡突然興奮多過害怕,又覺得自己其實說不定喜歡一些刺激的。
唐導演和朱老師先後回國,一個團隊主角到齊。徐翼宣暫時還不能完全抽身,舞台劇在先電影在後,他要準備演韋頌鑫的B角。之前他演過不死者和幽靈,這一次的角色一樣不是人,是從海中長出來的生物,因為被人注視才得以呈人形。非人之物沒有語言只有肢體,韋頌鑫的四肢還沒練軟,還沒本事能把腳舉到頭頂。童聖延不咸不淡看他一眼,說如果到時候還不行就打斷吧,打成一截一截的,中間拿鏈子接起來。拍完這個正好去拍武俠演個魔頭。
二十歲之後再練舞幾乎是在和人的正常身體構造抗爭,連舞蹈老師都建議韋頌鑫放棄,差不多就行了,萬一斷了頸椎腰椎這輩子都只能躺在床上。他不干。他在包間裡強硬地跟著童聖延出來那一天怎麼都不會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機會,因此死都不能放棄。他是真喜歡這個,他就是岑琢龍說的那一種演戲的人。
一次排演岑琢龍臨時過來要看,他說飛機延誤,正好空出一天時間。這是他第一次過來,進門時穿普通的夾克衫牛仔褲,一眼看去像個體育老師。一邊手腕戴理察米爾,另一邊手腕掛一個紅色塑膠袋。他自然地在徐翼宣旁邊坐下,伸出手:「岑琢龍。」
童聖延眼尖,火急火燎跑過來制止這兩個人握手,順便把徐翼宣趕到後台。他之前說韋頌鑫齷齪,實際上是他自己齷齪加被害妄想,全世界都對徐翼宣有所圖,他要手動保持安全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