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困在海拔8700米的高度已經一天一夜了,在這個最致命的高度,沒有食物,沒有氧氣瓶,他堅持了24個小時,然而卻不可能更久。他的聲音還在通過對講機傳遞到營地,而他的人卻永遠留在高山無法回來——因為惡劣的嚴寒,幾位曾試圖去救援他的夏爾巴人都半途折返。
這位在最高海拔堅持了最久的罹難者,在無法前去救援他的夥伴們的幫助下,與妻子撥打了最後一個衛星電話。
遙遠的大洋另一端,紐西蘭還是深夜,霍爾與妻子道別。
「我愛你,甜心,睡個好覺。」
說完這句話後,他自己卻先睡著了,永遠地沉睡在珠峰海拔8700米的冰雪之中。
何棠江將記錄1996年珠峰山難的電影翻來覆去看了二十多遍,尤其注重去聽最後霍爾對妻子的告別,每一字每一句他都恨不得放慢十遍來聽。他想從中聽出些什麼,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也許他只是想知道如果老天給何山一個機會,何山會不會同樣選擇在彌留之際給自己的愛人留下遺言,也許他只是想知道——
如果是他自己被困在8700的絕境……,不,他絕不會去打這個電話!讓前一秒還聽見你聲音的親人,下一秒就必須接受你的死亡,世上絕對沒有比這個更殘忍的事!
「何棠江……糖漿……」
「何棠江。」
一雙手闔上他面前的電腦。
何棠江回頭,著才看到韓崢、劉礫在他的身後已經不知站了多久,旁邊是手足無措的肖丁,肖丁還在對其他人解釋。
「我說過吧,回來後他就一直這樣,已經快兩個禮拜了。除了上課吃飯睡覺,他就是窩在宿舍里看電影,一個字都沒說!」
「他瘋了……」
「我沒瘋。」何棠江突然怒吼回去,「我沒瘋!」
肖丁被他的態度嚇了一跳,「好好好,是我瘋了行吧。」
「何棠江。」韓崢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上前拽住他的胳膊,「跟我走。」
何棠江沒有反抗,或許他早就等著有人將自己從那個不斷循環的死角里拉出來了。劉礫和肖丁遠遠跟在他們身後,沒有打擾他們的交談。
直到找到了一個遠離人群的僻靜樹林,韓崢才停下來。
「還有不到一個月,我就要去尼泊爾。」韓崢開口說出的卻是毫不相干的話,「這一次尼泊爾冬訓結束後,明年我會前往K2。」
何棠江猛地抬起頭。
「K2?」
「何山去過的K2。不過在此之前,我會在明年春季去一趟珠峰,珠峰無氧登頂成功的下一個目標才是K2。現在我問你,何棠江——」韓崢漆黑的眼睛看著他,「你要和我結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