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失聯事件,營地的氣氛明顯有了變化,可以察覺到其他還待在大本營的登山者流露出的緊張情緒。
【如果真有人在山上發生了意外,其他人的登山計劃會因此終止嗎?】
當我把這個問題拋向負責我訓練的夏爾巴人時,這個皮膚黝黑, 笑起來純良, 實則很難明白他的心思的登山協作, 只回答了我一句話。
【不會。】
即便有人在山峰發生意外, 其他人也不會停止他們的步伐。即便有認識的夏爾巴協作丟了性命,其他協作也不會停止工作。
死亡橫亘在他們面前,帶來的恐怖和畏懼, 卻沒有能阻止他們。
真有意思。
我再一次發自內心地這麼想。
如果不是一開始就招惹了何棠江的話, 我還挺想和他們交個朋友。
中午,出發前往昆布冰川的何棠江沒有回來。
下午四點, 前進營地傳來了兩人遇難的消息。這是今年登山季, 珠峰發生的第一起死亡事故。
下午四點半, 何棠江依舊沒有回來。
訓練結束, 我回到帳篷翻著手機, 打開記事簿寫下這篇日記。
寫到這一行的時候,帳篷外傳來了眾人的喧譁聲。
我知道,是他回來了。
2022年5月18日,晴。
今天晴天,無風,無雲,是適合飛行的天氣。
直升飛機從山下的營地飛到大本營,拖走了兩位遇難者的遺骸。遇難者所在國的大使館會通知家屬前來領回遺體。這兩個加拿大人,是在離峰頂只有一百米的地方滑墜身亡。繩索將他們綁在了一起,也讓他們死在了一起。
我現在才知道,何棠江昨天回來那麼晚,是與搜救隊一起去參與救援了。雖然最後沒能帶回活人,只帶回了兩具遺體。
這場事故讓我重新審視起了結組隊友的關係。
一根藤上的螞蚱,沒有比這個更形象的稱呼了。
因此我也總算明白,為什麼何棠江的朋友或多或少地都有些討厭我,因為我一旦出事,第一個連累的就是他。
同時我也明白了,為什麼這幾天,我的訓練量總是整個隊伍里最大的。
負責訓練我的夏爾巴人說,那是因為我具有經驗,所以對我有更高的要求。現在我想,其實他是不希望我連累何棠江。他們都在擔心這一點。
這些傢伙真實搞不明白,我是那種會隨便連累其他人的傢伙嗎?
嗯……或許我該重新思考一下,自己在其他人眼中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