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何棠江剩下的最後一枚岩釘,並不是方便單手操作的類型,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在不弄掉它的前提下,用一隻手將它砸進岩壁里。雖然岩釘進得並不深,但是總算是對了一個安全的保護點。
何棠江鬆了一口氣,便抬頭對上面喊:「好了!滕吉,我——」
然而他看到的,卻是一道人影從他面前猛然墜落。因為驟然的衝擊力,滕吉的雙手早就負荷不住,無力再抓住岩壁。
在他從自己面前摔落的時候,那零點零一秒,何棠江看到了一雙血肉模糊幾乎可以看見白骨的手。
「滕吉!」
他雙眼通紅,用雙手用力拽住登山繩。
「滕吉!快打岩釘——」
夏爾巴人沒有回話,他的兩隻手臂以一種扭曲的形狀垂落在身體兩側。
何棠江的話被阻塞在口中,滕吉沒辦法再打岩釘了,他的手斷了。
「你等等,等我!」
何棠江咬牙,抽出一隻手想要來放長自己的登山繩,他要下滑到滕吉身邊去用滕吉身上的岩釘為他再做一個保護點!
然而這一刻,一直緊緊拴著兩人的繩索,卻傳來了一陣致命的晃動。
何棠江駭然地抬頭,目眥欲裂。
他沒有釘緊!他剛才的那一枚岩釘,沒有釘緊!
在已經承受了兩個成年男人的體重的情形下,這枚本來就釘得不深的岩釘禁不起任何風吹草動,否則,隨時都可能讓兩人都摔下八千米海拔的高峰!摔成無數碎片,無法看出人樣!
「唔呃——啊!」何棠江的口中幾乎是發出野獸痛苦般的呻/吟。
為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為什麼我剛才不再用力一點,哪怕把手掌敲碎,也要再用力釘進去!
「……江……河。」
身下傳來滕吉的聲音。何棠江低下頭,卻看到夏爾巴艱難地抬頭看他。他的護目鏡不知什麼時候摔掉了,沾滿血的臉上,唯有那雙棕褐色的雙眼還帶著和平日一樣溫柔的顏色。
「太陽好大啊。」滕吉被高海拔的陽光刺得雙面流下淚水,「這個天氣,奶奶一定在家裡曬著藏紅花吧。尼日他們,應該還在放羊……『江河』,你是喜歡登山的吧。」
他對何棠江說。
「那麼以後,也不要討厭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