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灌天,空中漂浮著燃燒殆盡後的灰塵,謝濯臣訝異抬頭,同時聽到他無情的聲音。
「她死了。」
是火,謝濯臣驀地心緊,「你幹什麼了?」
任祺眸眼深邃,不緊不慢道:「東邊是一座祭祀台,我鋪滿了稻草。西邊是一間廢棄的茅草屋,堆著乾柴。你說它們同時燒起來,哪個更快?」
「你個混蛋!」謝濯臣上前一拳將他掄倒,心慌到不能自已,揪起他的衣領,「你到底幹什麼了!」
任祺對他的反應很是滿意,用力將他推開,語調高揚道:「東邊是你妹妹,右邊是徐希玉,你現在過去,沒準還能救下一個!」
謝濯臣來不及思考,瘋狂往東邊跑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任祺撿起地上的燈籠,轉身隱入黑暗。
火,被大火包圍,這種場景無數次出現在沈燭音的夢裡。
她的身體被四面火勢灼烤得滾燙,作為一個被綁在祭台上的祭品,很快就要被大火吞噬。
手腳掙扎到勒出血跡也無用。
沈燭音半睜著眼,意識開始模糊。
為什麼每次都是火呢?她不明白。
那顆期待阿兄到來的心,在稻草被點燃的那一刻停止跳動。
不要來、不要來……
「桃花!」
可他還是來了。
沈燭音哭了。
不要再死在火里,求求老天爺,不要再讓他因她死在火里……
那是她的噩夢之源。
謝濯臣也做過噩夢,他七歲從火里逃生,是秋穗姑姑用命為他開路。
他又親眼看著娘親折回,被大火吞噬得一乾二淨,連念想都沒有留給他。
那場侍郎府的大火,帶走了他最重要的兩個人,也毀了他的童年。
那年他時常在夢中驚醒,恐懼令他久久無法平復心情,他只能抱著什麼都不懂的小桃花,挨過一個又一個漫長又寂寥的黑夜。
他討厭火,害怕火,忌諱火。
可偏偏火這個東西,他一生都無法避開。需要它照明、需要它取暖、需要它烤熟食物……他只能將委屈和恐懼通通咽下去,唯有如此,才能活下去。
才能帶著桃花活下去。
謝濯臣沒有猶豫便衝上了祭祀台,衣服瞬間被點燃。
他掏出匕首割斷捆綁沈燭音的繩子,手在抖。
來不及跑了,他抱起已經昏厥的沈燭音直接跳下祭祀台,滾落在地。
地面滿是不規則的石子,謝濯臣攏她在懷,背部落地,腰上和背上各處碾入尖細的石塊。他疼得悶哼,但還是得繼續往外滾動,來撲滅身上的火。
唯一慶幸的是腦袋避開了尖銳物,他的意識尚在。
等身上的火終於熄了,他已經抱著沈燭音滾出幾丈遠,途經之處血跡斑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