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蘭芝望著雨珠猛烈地拍打著玻璃窗欞,每一拍都在她的心裡掀起千層浪濤,踱步道:「這天氣太糟糕了!等天晴了,我們就辦離婚!」
她的聲音忽大忽小,也是跟隨她心裡的浪濤載浮載沉。
葛大海鑽進被子裡,蒙住頭,憤憤道:「離吧離吧,什麼晴不晴,雨不雨,下刀子老子都陪你離。」
王奶奶拉了拉孫女道:「乖乖,儂不要靠在窗戶下頭,當心被雷劈著!」
「娘娘,我站在屋子裡頭嘞。」
「儂覅熱昏了頭,儂就是鑽在被窩裡頭,雷公照劈不誤的啊好呀。」
周蘭芝莞爾一笑,瞥了一眼床鋪,他把自己捂得嚴實,唯獨落了一隻腳沒遮全,同床共枕了小半輩子,她倒是第一次看清了他的腳——黃黑的腳背,寬扁的腳趾頭,趾縫兩側藏著污垢,指甲殼又長又厚,化身成一柄柄刀刃攻擊著她,她受了刺激,捂著嘴衝到廁所裡頭一陣嘔吐,吐出一池子殘碎的指甲殼。她揚起臉來,驚恐地望著鏡子裡的女人,質問道:「儂是撒寧?」
鏡子裡的女人也驚恐地指著她問:「儂是撒寧?」
她對她說:「周蘭芝,多年不見,儂怎麼變得這樣又老又丑了?」
她也說:「周蘭芝,多年不見,儂怎麼變得這樣又老又丑了?」
她勾著身子擰開水龍頭洗臉,一捧清水一捧眼淚,再昂起頭來,脂粉全無,臉頰的雀斑像一顆顆金黃的麥穗。
燈泡壞了,忽明忽滅,麥穗也跟著忽亮忽暗,暗了也就淡了,美是要見光的,天光不夠還要藉助燈光;丑則是要往暗的地方藏一藏的,天要黑,燈要暗,眼要半眯著,朦朧之中也就含混過去了。
八卦的小護士忍不住跑去樓上找朱丹,聲情並茂地跟她講說,醫院來了一個疑似是她母親的女人,呆在六號病鬧了一陣,鬧到要離婚,現在看樣子是要走了。
朱丹正點了酒精燈煮針頭,預備給顧越珒注射一劑0.2mg胃長寧,她雖苦學一夜,但手生得很,見狀立馬做出一副為難的表情望向顧越珒。
顧越珒伸出手臂攤在桌子上,道:「一百塊。」
護士挖了挖耳朵,難以置信道:「顧先生,你看我行不?我技術很好的。要不咱們老熟人打個折,五十?」
顧越珒縮回手,淡淡道:「不用,我和你不熟。」又對朱丹道:「酒精爐先滅了,回來再煮,我看會報紙,希望這次不要讓我等太久。」
朱丹蹬蹬蹬一路小跑下樓,悄悄地探了一眼六號病房,找來找去,不見周蘭芝的身影,頓感失落。
王奶奶的孫女恰巧出來扔橘子皮,見到她鬼鬼祟祟的不免盯著看。瞧她長得與方才鬧離婚的太太神似,走上去問道:「你是不是找人?」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