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她畫的再不好,至少還能認出物種,在他看來抽象派的作品,可以什麼都不是,也可以什麼都是,是也不是,不是也是。
他雖然嘴上嫌她畫得狗丑,但私底下卻是熨平了拿木框裱了起來,放在抽屜里珍藏著,每每翻出來欣賞的時候都會惋惜道:「多好的學抽象畫的苗子。」
第八十五章
有一次朱丹突然說道:「我長這麼大,還沒有離開過上海。」
是因為看到良友雜誌上刊登的攝影作品之後生出感慨。
越珒道:「等外頭不打仗了,我帶你去北平全聚德吃燒鴨子。」
她登時饞道:「聽說那邊的鴨子都是填得肚皮快要撐破才罷休。」
「是,鴨子填肥了滋味才好。」
她睨著他,警惕道:「那人吃了肥的鴨子豈不是也會肥……」
說到一半,猛地意識這話再往下說就不對味了,立即捂著嘴打住。
他揉了揉她的臉,偏過臉去暗笑。
時下日軍正在華北演習,坦克炮車在北平的街市橫行,倒也不適宜為了吃喝冒這樣大的風險。
前方激戰,後方讀報,是眼下上海人民的常態。雖也組織捐慰勞品,不過是從牙縫裡省下煙和糖果的開銷。
「乖乖,今朝報紙上講小顧捐了二十萬的物資。」周蘭芝蹲在馬桶上翻著報紙說道。
自從綏遠戰幕揭起,蘭芝的如廁讀物從雜誌變成了報紙,對前線的戰事表現出異常的關懷,她在牌桌上贏了錢,也是會去全部捐掉,她現在沒有錢的煩惱,一個國家卻是處處愁錢,她是不幸中的幸運,槍林彈雨里的泡沫,也是日日憂患著。
朱丹從廚房出來,濕著手去接電話,是琉璃喬遷新居,請客吃飯。
掛了電話,貼著浴室門道:「姆媽,今晚我就不回來吃飯了。」
浴室里報紙翻得嘩啦嘩啦響,蘭芝習以為常道:「喔,小顧約你啊?」
「不是他,是琉璃,請我去她的新房子裡參觀呢。」
蘭芝一走神,指尖的香菸把報紙燒了一個小窟窿,心有餘悸道:「喲,伊發大財啦?」
「顧越城買的啦。」
「喔,伊拉顧家人人手上都有二十萬是伐?」
朱丹笑而不語,默默鑽進了廚房。
越珒趕來接她的時候,她開玩笑道:「我姆媽講,你們顧家人人手上都有二十萬的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