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求婚一經報紙刊登,滿城皆知。
思琪伏在床上哭,將報紙撕扯成碎條撒在床上,尤其是油墨印的「陳朱丹」三個字簡直被她撕扯的大卸八塊,零零碎碎被她踩在腳下。
陳治樺讀了報紙正欲出門去往小公館,文珊攔住不讓,陳治樺一把搶過她手裡的酒杯猛地往地上一砸,玻璃渣子四濺,文珊尖叫著跳了起來。
他冷漠道:「我不願和酒鬼說話。」
思琪聽見外頭的動靜一路哭著赤腳跑了下去,捧著一把碎紙往空中一揚,叫道:「這下你們滿意了?」
陳治樺沉著臉覰她,慍怒道:「瘋瘋癲癲的像什麼樣子!」
文珊捂著唇哽咽道:「孩子這樣了還不都是你害得!好好的一個家全都毀了!」
思琪上前抱住陳治樺的手臂哀求道:「爸爸,我求求你,你不能讓他們結婚,你不能答應他們結婚!」
她不斷地搓著手懇求。
陳治樺嗄著喉嚨說道:「我花了這麼多心思教育你,你如何為了一個男人變成這副德行?這中國又不是只有顧越珒一個男人!」
「我不管,我只要他,有本事你給我找出一模一樣的人來。」
「胡鬧!」陳治樺一甩臂,思琪像是袖口上面陡然崩壞的紐扣,骨碌跌到地上。
「他們自由戀愛,彼此喜歡,我有什麼理由反對?再說朱丹也是爸爸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傷了哪一個爸爸都會心痛的。」
他又蹲下去安撫著她,道:「爸爸知道你喜歡他,但是孩子,他喜歡你嗎?」
這話卻是戳到了思琪的痛處,她怔住了,淚也怔在臉頰,又聽見陳治樺嘆息道:「但凡人家對你有幾分喜愛,爸爸也會站出來替你爭一爭的,可事實是,這一切都只是你的一廂情願罷了。」
第九十五章
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陳治樺想她也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紀,早也沒了念書的心思,索性挑個門當戶對的嫁過去便罷了,留在家裡徒生許多妄想,那妄想又作是水中花,鏡中月,撈不著影的事。
思琪自是不肯,她接受的教育不許她嫁給一個不愛的男人,她此時平白無故的恨起書來,把書頁撕開了丟進烤火的小爐子裡焚,頭一本焚的便是莎士比亞的戲劇集,火肆意扭曲著,她的臉也跟著一同扭曲著,眼底是跳動的紅,死寂的灰!
她先前聽上了年紀的人講:識了字的女人命苦!她那時笑她們封建無知。現在又驀地將此話奉為真諦。
人是知道的越多越不好唬弄將就,大抵是食過珍饈之後便咽不下粗糠,穿過絲綢錦緞便難裹粗布衣裳,整個人就此變得嬌氣起來。
那爐子越燒越旺,猩紅的火苗竄到人高,嗆人的灰煙從門縫裡溜了出去,一路尋人告狀。季媽吸了吸鼻子,忙不迭叫道:「哎唷,哪個殺千刀的忘了熄爐子!」
一路循著煙味小跑,一面嚷著:「都趕緊去看看是哪個房間的爐子著了!」
家裡的幾個傭人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一間房挨著一間房地查看,季媽人雖老了,鼻子卻還靈光得很,一路嗅到了思琪的房間,那煙濃得直往外溢,一縷攜著一縷逃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