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這一動,先前烈酒的後勁徹底泛濫,程願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晃蕩到洗手間的。
他下意識摘掉眼鏡洗了把臉,但冰涼的流水滑過皮膚,卻並沒有讓他清醒半分。
程願手撐著洗手台,洗過臉後劉海被打濕,露出完整的眉眼和額頭,像極了一品剔透漂亮卻極易破碎的水晶。
只是眼神呆呆的,好像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
外面漸次傳來一陣腳步,同時伴隨著一道好聽卻不怎麼耐煩的聲音。
「有話就說,今天天銳的事我還沒跟你算帳,你選的都是什麼破爛玩意兒——」
此刻許時懸不復白天的精英模樣,西裝領帶通通消失,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襯衣,顯得禁慾又風雅,只是神色看起來十分生人勿近。
他剛剛也在包廂獨自喝了一輪酒,卻只覺興致缺缺,正準備洗個手離開。
這會兒許時懸一邊往裡進一邊對著手機說話,但緊接著他一抬眼,便從洗手台的玻璃鏡中,同程願醉色朦朧的雙眼驀然對視。
此處燈光昏黃迷離,卻足夠看清彼此眉目,兩人靜靜凝望彼此,一時間誰也沒有挪開視線。
人生恍如一場大夢,有時活的不過就是幾個瞬間。
這些瞬間像一支破空的羽箭,弦無虛發,經久不歇地盪起風中的漣漪。
許時懸剩下的話不知不覺消弭在喉間。
而程願從鏡中看向身後突然出現的人,似有些迷茫地歪了歪頭,隨他一動,臉上遺留的水珠滑過眼角,像無聲無息地淌下淚來。
叫人不禁去想,他哭了嗎?是誰惹他哭?
可這會兒電話那頭的聲音打破了這一方寂靜:「我錯了老闆但今天好歹是你生日——」
未及對方說完,許時懸乾脆利落地摁下了掛斷。
再一凝神,鏡中程願已經收回目光,他半垂著頭閉了閉眼,卻只覺暈眩更甚。
隨即動作遲鈍地轉身,扶著牆一步三晃地往外走,眼神儼然已經漸漸失焦。
許時懸身長挺拔,靜默地看著對方同他縮短的距離,站在原地沒有動。
即將擦肩而過時,程願失去牆壁支點,腳步虛浮得幾乎站立不住。
再往前邁開一步,整個人便徹底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跌進了許時懸懷中。
腰間立刻被一隻有力的手臂攬住,薄薄衣衫之下,熾熱的體溫剎那交互。
程願腦子裡轟的一聲,驟然瀰漫出了滿腔的衝動。
他懵懵懂懂地伸手抱上許時懸的腰,鼻尖嗅著對方身上清冽好聞的味道,迷濛地半仰起頭。
但不知是沒戴眼鏡,還是醉得眼花,程願像是看不太清,朝許時懸的臉越湊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