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沒有哭過,全程冷靜又有條不紊地處理著這些後事。
之後他也沒有在滿星島過多停留,回到學校,照常上下課照常補作業,照常獨自在人潮湧動中來來往往,看起來是那么正常。
他原以為一切都已經過去,卻不想那樣一個不期然的時刻,終是控制不住地淚流滿面。
許時懸便是在這時候出現的,偶然撞破他的現場,他沒有大驚小怪,好像這是一件很平常也並不丟臉的事,他只是向他遞出手帕,溫和平靜地對他說:「擦一下,臉花了。」
可那會兒程願取下了眼鏡,又哭花了眼,本就不太清晰的視力越發模糊,他根本沒太看清許時懸的長相。
只是許時懸逆光走來,停留在他面前的這一幕,他卻記了很久。
是每每午夜夢回,也會怦然回顧,覺得那天是否有白白的月光照拂而下的程度。
可當時程願從未養成求助他人的習慣,更羞於讓別人看見他的脆弱,於是低聲說了句『謝謝』之後,便起身匆忙離開。
後來程願回去發現手帕還在,他把手帕洗乾淨,想還給對方。
但他連對方的長相都沒看清,更遑論去哪裡找他,程願那時有些懊惱,後知後覺自己那樣好像有點不禮貌。
他之後又去了那個湖邊兩次,但也都沒有再等到對方。
再之後,便發生了程海要將滿星島的房子變賣的事。
那時恰逢期末,程願考完試就匆匆回了滿星島,經過一番拉鋸,他還是什麼都沒留下。
等他再回學校時,已經差不多時臨近開學的時候了。
人海茫茫中,程願知道大約不可能再碰見那個人了,並且本就是萍水相逢,對方好心施以援手,大概並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於是程願也將手帕收起,任由這段記憶日漸褪去。
如今驟然再揭開帷幕,只覺冥冥之中,萬事頗為神奇。
此刻再回想大半年前,他所以為的南城初見。
他那時也問過是不是在哪裡見過許時懸。
當時程願還以為是在天銳樓下的驚鴻一瞥,又或者是那晚醉後的亂語胡言。
卻不曾想過,這竟然會是埋藏在時光里的模糊印記,在無意識之中便驅使他問出了那句話。
此刻許時懸聽他突然這麼問,也有些意外,似乎沒想到他之前明里暗裡地暗示了這麼多次,這人都毫無反應,居然在這個時候想了起來?
不過他看了看四周,心下恍然,還得是情景復刻。
早知道就早點把人帶來了。
許時懸笑了起來,慣常凌厲的眉目染上笑意,許時懸得意地問:「終於想起來了?」
還真的是他。
程願接過水沒喝,放在一邊,他依舊抬著眼,認認真真地望著許時懸,好像忽然之間有些不認識他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