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來開。」陶運昌將謝立塞進副駕,規劃路線重新上路。
離開前,他在後視鏡里瞥了一眼灰色小樓,並未有留戀的意思。
陰雨天的禍不單行總是常事。
車從廠區開出十分鐘不到,竟在人跡罕至的市郊拋錨。陶運昌下車探查情況,大致是被尖銳物爆了胎。後備箱掀開無備胎。他倚著車門打救援電話,接聽人員說,他們所在的路段即將下冰雹,短時間不便到達。
陶運昌透過副駕駛的窗,看發燒沉睡的謝立。他靠頸枕上像昏死過去。陶運昌心焦,小跑著去街邊找援助。
所幸運氣不再壞。
臨街走五百米,樹蔭里出現了一家家庭旅館,一間超市,還有一方小診所。
陶運昌問謝立能否步行,謝立見他冷淡,硬說可以,歪歪斜斜進了診所。醫生說只是普通感冒,給謝立開了藥,告知他可以在病床上躺一會兒。
謝立嫌棄床小,不干。問陶運昌,「旁邊是有旅店嗎。」
陶運昌說有,又說條件一般。謝立拿著藥,晃晃悠悠道,我得去旅店睡一覺再走。
陶運昌沒意見,去隔壁旅館開了一間雙床房。
旅店簡陋,是民居改造,謝立刷卡進去,正對一扇大窗,一個住宅常配的晾衣陽台。十多平的小房間勉強塞下兩張床,過道逼仄,電視下擠出一方窄桌。
陶運昌環視衛生間,很厭棄。他進屋沒多久消毒噴霧全用光。謝立無暇顧及衛生,吃完藥,窩進被子呼呼大睡。
謝立頭掛冷汗,被子蓋的緊,呼吸重。陶運昌望向窗外。下午一點不到,天黑如傍晚,空氣都是濕的,房間裡有霉味。拉上窗簾,聽見遠雷驚起,不一會兒暴雨又落下來,像是砸下儲存了整個冬天怨恨。音量愈大,謝立反覆翻身,睡的不安穩。
陶運昌靠床頭閉目細思,臉上滿是疲憊。他很久沒有這麼累過。監獄裡聽從命令,工地上埋頭做工,皆是規律的,往復的麻木。
如此無痛無癢地生活著,直至與謝立重逢。
想到謝立讓他痛苦,讓他勞累,讓他自傳式的記憶開始超載,讓他得靠藥物維持平和。
可是。
沒有可是。
陶運昌說服自己,不能再次和他深交。
陶運昌沒想到會這樣睡著。
醒來時雨還在下,他輕按太陽穴起身,謝立卻窩在角落,做讓他更為頭痛的事。
謝立坐在床沿,拿著一整瓶白酒,咕嚕嚕往嘴裡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