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氣的,羞怯的,新鮮似欲墜的甜果,好像只要陶運昌輕輕觸碰,他就會掉落,落在自己的手心上,心甘情願地被擁有。
陶運昌知道心跳正加速,他首次慶幸買不起一塊智能手錶,那樣錶盤的數據定會將他出賣。他垂眼,不再看,給謝立解說設計概念。但他知道這番話的條理混亂,謝立也肯定沒有在聽。
但他還是不停地說,越說越快,和心跳節奏一樣快。謝立打斷他,「樓長,我聽不懂。」像抱怨,又像撒嬌。
陶運昌停下來。某個瞬間他聞著淺淡的香味,腦海里久築的大壩幾乎決堤。如果,只是說如果,他放棄思考,真的選擇去擁有他,會是什麼結局?會不會反常地走大運,讓他們有微薄的,相伴的可能?
他抬手,想握住謝立瘦長的腕。但那幻想,立即被樓下響起的喧囂擊碎。陶建成的大聲嚷嚷,鄰里的粗話,酒瓶的碰撞,混亂的腳步混雜匯聚,陶運昌的手如被電擊一般垂落。他恢復冷臉,和謝立拉開距離,指揮他去吹頭。
謝立被陶運昌躲開,自討沒趣,失落卻還是聽話,乖巧拿起功率很小的吹風筒。吹風筒是快捷酒店那種省電按鍵的,謝立用不好。陶運昌看他笨手笨腳,想上前幫他。可在謝立按鍵的間隙里,他聽見了樓下麻將牌的撞擊聲。
明明幾乎是每夜都會響起的聲音,今天他卻覺得刺耳難耐。這洗牌聲似一道屏障,明明無形,卻在他和謝立之間立起。陶運昌知道那是命運的陰影,他掙不脫,但他絕不會讓謝立看見,更不會讓他靠近分毫。
陶運昌行至門邊想落鎖,陶奶奶卻端著兩杯熱牛奶進來。謝立立刻放下吹風,上前接應。
陶奶奶對謝立喜歡的緊,從口袋裡拿出從市場買的散裝餅乾,要他多少吃點。陶運昌知道那種餅乾全用香精,他吃過陳美娟做的甜點,皆添的好料。
謝立沒猶豫,接過就開包。就著牛奶嘴巴吃的鼓鼓囊囊,陶奶奶看的高興,說還要幫他買,謝立不拒絕,好像喜歡又樂意一樣。
陶運昌看不下去,要奶奶別多事,也要謝立睡前別再吃東西,把餅乾都沒收。陶奶奶和謝立說,小運就是這樣的,很沒意思的人。
謝立點點頭附和,是這樣,小運是這樣。
但兩人說笑沒多久,陶奶奶突然彎腰,扶牆才站穩。謝立嚇一跳,趕忙去攙,陶奶奶搖搖手安慰他,老毛病,別慌張。
陶運昌皺眉,說,這個月上腹疼的頻次太高了,我們明天去醫院看。
陶奶奶馬上說他多慮,推開謝立要他們早些睡覺,不要憂心。
陶運昌拿老人的固執沒轍,和謝立扶陶奶奶回閣樓後,又從竹木櫃裡找到艾灸盒,去樓下把艾條點了,讓陶奶奶好好抱著,如果有事就喊他。
謝立沒見過這種療法,擔心火燒到奶奶,說要繼續看著。陶運昌知他擔心,揉上那軟而淺色的頭髮說,「沒事,都做習慣的。」
謝立雖沒有完全放心,至少還相信陶運昌的判斷,又給奶奶備好水和藥片,兩人才往樓下走。
「奶奶這個毛病嚴重嗎?」謝立問鎖門的陶運昌,陶運昌嘆氣道,「總是胃疼,去年就開始,拖著不去醫院,怕花錢。」
「我姨媽是鎮北人民醫院的,要不送奶奶去看看,也有人照顧。」謝立提議完就打算發訊息,被陶運昌按住,他眼眸黑,雖深沉卻帶著真摯,「太晚了,不麻煩。」陶運昌看謝立著急地說只是舉手之勞,心裡又軟又暖,他想抱抱他,可知道自己再沒資格,只能輕輕撥開謝立的額發,要他別再憂心,明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