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宿不知是何时入梦,何时醒来的。
早上使劲起了个大早,耳边似乎还啾啾地鸣响着昨晚蟋蟀的叫声。眼睛肿肿的,趴在地上试图从墙边、桌脚找到那只扰了我一夜的小东西,它早已不知躲在哪滴露珠下养精蓄锐去了。“就是那只蟋蟀/钢翅拍着金风/一跳跳过了海峡/在台北上空悄悄降落/落在你的院子里/夜夜唱歌”这一感觉恰如其分了流沙河诗的意境。
不知它今晚会在哪所庭院里唱歌。
没到中原前,没细思量过蟋蟀的样子,总觉得它与麦秸编织笼中的蝈蝈是一种小东西,叫声显得直率、单调,还知道蟋蟀善斗,挎刀一样的双腿蹬跳起来迅猛有力,是那纨绔子弟手中的爱物。
不是它扰了我一夜,让我在异乡的床上辗转反侧,我对它的印象只会停留在蝈蝈的表层。流沙河的诗大概也是在他睡不着时,心忽左忽右地挖掘出来的。不然就是那只蟋蟀不会那么一唱三叠地浸润着人的心。听着啾啾的叫,咀嚼着“在海峡这边唱歌/在海峡那边唱歌”的诗句,枕着“故乡是他乡”的感慨,心由不住缠绵悱恻起来,这小小的蟋蟀还是个托物言情的灵虫呢。
它在流沙河诗的褶皱中机灵灵地掠过;它在花木兰唧唧复唧唧的织机上静静地蹲过;它在姜夔的二十四桥明月夜中肝肠寸断地唱过
而现在,我耳边鸣响着的是待发的车辆老牛砥地一般闷闷的马达响,它催人上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