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的繩扣就在這時鬆了,戒指咕嚕嚕滾到了床底下。周榮一時分神,沒趕得上去撿。寂靜中,只聽嗤啦一聲,像是窗戶紙撕破了;之後,一切又都回歸了死寂。
戒指在這個時候掉下來,像是什麼不好的徵兆——
周榮把這個念頭死死摁下去,鑽進床底,把戒指撈了回來。還好,沒有磕破哪裡。
往外鑽出來時,敲門聲終於從他的房門口響起。想來聶臻已經把丹藥吃下去了,不會有事的。周榮拭去戒指上的灰,小心收好,把另一隻手送到嘴邊。
敲門聲又響了兩次。
他忽然感到有些不對。剛才的敲門聲,不是在這個位置。前面兩次響起時,那個聲音在從正常成年人敲門的高度響起。但這一回,門外的人就好像是和他一樣趴在地上,所以只能碰到很矮的地方。
周榮腦子裡靈光一閃,想起了白天在馬廄里見到的那個人。也許他說的不是「怕」,而是「趴」或者「爬」呢?他在提醒他們,要趴下來,才能安然無恙活過晚上。
鬆開的手又一點點攥緊了。周榮握著那粒丹藥,從床底退了出來。他沒有站直身,保持著這樣的動作,在原地靜靜趴著。
敲門的聲音急切起來,他心裡的忐忑也開始越發濃重。萬一賭錯了,等他進來再吃藥,會不會太遲了?
周榮又倒退著往後爬開一點,眼睛再次掃過四周,不由悚然一驚。地上怎麼多出了一道寬印子?從門口到床下,有一片地方像是被拖過一樣,顏色比旁邊深一些。那道似乎有些濕漉漉的印子繞著床邊打了個圈,又從門口出去了。
手指蜻蜓點水觸了下,摸到一點粘稠的東西。
不知是不是他多心,那個東西沾上手指後,就散發出了一點鐵鏽味,像是乾涸的血跡。
聶臻說這個驛館的仙境主人很可能是被毒死或者杖殺的。如果是後者,那就能解釋為什麼外面的人是趴著的,而這道痕跡,就是他每晚爬動後留下的血痕。
周榮定了定心,微微撐起身,後退著爬開。確認自己沒有壓在任何血痕上之後,便趴在地上不動了。
門也在這一刻被撞開。最先進來的是一隻鮮血淋漓的手,上面的指甲已經剝落,看得到裡面的白骨。而後,像是一隻靠著一屈一伸挪動的尺蠖一樣,外面的人慢慢探進了頭。
周榮捏著那粒丹藥,心臟跳到了嗓子眼。
那顆頭正在「荷荷」喘著氣,蓬亂的頭髮下,是沾滿血污的臉。他爬得很吃力,脖頸往上仰著,每挪一寸,就要停下歇一會兒,完全看不出剛才把房門撞開的勁道。
等他的下身也跟著爬進來後,周榮終於確認了,這個人是被杖殺的方士。他穿著一身道袍,從臀部往下,只看得到淋漓的血跡,衣服和皮肉粘在一起,已經分不清哪塊是哪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