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齊敏有點害怕林灼然,又想多看兩眼,瞥到地上夾雜著血跡的水漬,心裡更發毛了。
「導演,是哪裡有問題嗎?」林灼然把毛毯裹在身上,終於有了些溫度,只是還是冷。
聽到林灼然再次跟他說話,黃齊敏才定了定心神,重新向林灼然看去。
林灼然身上還纏著繩子,所以沒從木架上下來,只是雙手全鬆開了,改成抱著毛毯。毛茸茸的毛毯裹著他,沖淡了第一眼的妖異感,終於像個活人了。
不過,不太像劇情里飽受酷刑的自由黨人士,披著劇組統一的灰色毛毯,都像貴族王子公孫披上他的大氅。
黃齊敏整理了下思路,「你這樣,加一句台詞,士兵澆完水後問你名單在哪裡,你看鏡頭,說一句『自由引導人民』,然後再死。」
本來這段是自由黨人士被澆完水後直接斷氣了的,他懶得對群演上斯坦尼康,所以一開始並沒有給台詞。
「好。」林灼然不知道副導演心中所想,但對於再淋一次水沒有意見。
將剛上身沒多久的毛毯遞還給場務,林灼然看向黃齊敏,「開始吧?」
無關人員離場後,林灼然重新把麻繩纏在兩隻手上,裝做被固定在木架上搖搖欲墜,低下頭等待導演發號施令。
剛剛潑了林灼然一身水的群演二號也有點緊張,怎麼潑水之前沒發現搭戲的這個小伙子這麼好看,這個天這麼冷,要是把人凍壞了……
群演二號還在想東想西,遠處清脆的打板聲已經傳來。
「嘩——」
水滴順著林灼然低垂的髮絲滑落,他再次被激得打了個激靈,卻沒有力氣抬起頭。
「說,名單在哪裡!?」群演二號說出自己的台詞,按照劇本要求上寫的,揪起自由黨派人士的頭髮,迫使他抬起頭來回答。
林灼然眼神模糊,冷水刺的他眼睛有點痛,他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什、什麼?」群演二號近距離的直視著林灼然的臉,那樣瀕死的、決絕的美麗……
他顫抖著手,幾乎想要跪下來,祈求神明寬恕他的罪行,又怕錯過了林灼然說的任何一個字。
端著斯坦尼康拍攝近景的攝影師到位,林灼然對著鏡頭的方向,卻沒有和鏡頭對視。
他仇恨地看著反動黨派的走狗,自知活不到組織的救援了,終於說出自己在監獄受刑十數日來唯一一句完整的話。
「自由,引導人民。」
鏡頭裡,蒼白美麗的青年失去了氣息,頭無力的低垂著,混雜著絲絲血跡的水滴滴答答地落下,在地上匯聚成一灘,流向未知的角落。
而這個時候切換全景,從死去青年的隔斷牢房延伸過去,每一個小隔間裡都發生著相似的事情,堅毅的自由黨派人士飽受迫害,殘暴的反動派嚴刑逼供。
然而,沒有一個自由黨派違背了他們的信仰,他們只期盼著組織上來的大人物能躲過這次劫難。
「好啊,好啊。」黃齊敏痴痴看著監視器里的畫面,他已經想好了這段拍完該怎麼剪輯最出效果,而其中最出彩的,自然是那個死前還沙啞無力地喊出自由宣言的美麗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