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倒像是有點鄉下老農的感覺。
而王安石也在打量著陸森,然後他笑道:「一年未見,陸真人依舊相貌不改,還是這般仙氣凜然。」
「王郡守倒是變很多了。」陸森嘆道:「浮華之氣盡去,似乎已溝壑在心間。」
聽到這裡,王安石愣了下,隨後他嘆氣道:「在瓊州那種毒瘴之地,能活下來都不容易了,談何浮華。」
陸森眯了下眼睛:「王郡守這麼快便能回京了?」
陸森覺得有些不爽,把王安石發送到瓊州,本意就是懲罰,這才一年多點,就把人放回來,懲罰的意義能達得到嗎?
王安石喝了口水,看著周圍的景觀,說道:「本來是要待上幾年的,但韓相人走了。」
陸森抬抬眉毛。
「我總要把他的骨灰帶回京。」王安石想起韓琦,莫名地就感覺到了一陣鬱悶:「況且現在朝廷能做事的人已經不多了,我估計包樞密使再過上半年,也能起復回京。」
確實……現在整個朝廷政事就靠著龐太師,歐陽修,晏殊等幾人撐著,相當艱難。
當年趙禎還在的時候,他也能感覺處理不當的政事,而且那時候還有八賢王,司馬光等人幫忙搭手。
結果現在人要麼沒了,要麼不在朝堂,而能接替他們的人才,又沒有出現,或者說沒有成長起來。
所以現在王安石這個能做事的年輕人,便被招了回去。
畢竟把王安石弄到瓊州的人是包拯,現在包拯自己都被流放了,自然就沒有人阻止王安石回京。
陸森舉杯笑道:「那恭喜王郡守回京敘職了。」
「多謝。」王安石拿起杯子和陸森碰了下,然後將蜂蜜水一飲而盡,這才說道:「在瓊州,我想了很多,特別是韓相走後的那幾天,想得更多。我也想清楚之前陸真人為何會厭惡我了。以前我走得太過於一帆風順,總自認高人一等,傲氣過甚。初到瓊州的時候,我與內人身染瘧疾,若不是陸楊氏在京城時曾送來的蜂蜜,估計我們夫妻兩就一命嗚呼了。相比之下,韓相就沒有那麼好運,他捱了一個多月,痛苦萬分,走得毫無價值,與我以前鄙視的泥腳子沒有什麼區別。一捆柴,一把火,一捧灰,他也有未竟之志,我將自己的情況代入到他的身上,便產生了恐懼。」
陸森有些驚訝,然後好奇地問道:「然後呢?」
「我怕了,我發現自己沒有想像中那般視生死於無物,沒有想像中的那樣清澄的心境,我本質上只是凡夫俗子罷了。」王安石臉色很是慚愧:「和這世間的所有凡夫俗子一樣,沒有區別,只是多識幾個字罷了。」
陸森很驚訝,王安石這是開悟了?
如果對方這番話不是惺惺作態的話,那應該就是了。
其實想想也正常,王安石畢竟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天才。
別人要歷經苦難才能明白的道理,他估計只要稍遇困難便能心境通透了。
「我甚至還想到,若是沒有陸楊氏送的蜂蜜,我和內人也像韓相一樣因為瘧疾而亡的話,那我的兒子孤憐憐一人在瓊州,無依無靠,又如何是好!」
說到這裡,王安石的雙手似乎在微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