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一再克制,但曹顒的眼圈仍是紅了,放下母親的手,快步往床前兩步:「父親,兒子回來了!」
上輩子的父母身體都還好,曹顒自是從並未有過「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感覺。而這輩子因隱隱約約的知道些歷史走向,一直在為曹寅的身體憂心。原本,他們父子之情並不深厚,他擔心曹寅的健康,大半也是因為想要避免家族走向衰敗,而事到如今,親眼目睹曹寅的病態後,曹顒才是從裡到外的感覺到悲傷。
曹寅在妻子的攙扶下坐起,眼中的歡喜尚未褪去,卻又擺出嚴父的嘴臉:「胡鬧,誰讓你回來了?不好好在京里當差,怎麼如此妄為?」因話說得急了,最後忍不住弓起身子咳了起來。
看著這個倔強的老頭,曹顒只是俯下身,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試圖讓他呼吸順暢些舒服些。
「是莊常派人送消息到京里了?」曹寅的神情柔和下來,開口問道。
曹顒拿過靠枕,墊在父親身後,隨後才回答:「是萬歲口諭,說是父親病了,命兒子回江寧侍親。」
曹寅有些意外:「萬歲爺口諭?」隨後,有些頓悟,不贊成的搖了搖頭:「天行這傢伙,這些小事,還要驚動萬歲爺!」說到最後,聲音已含糊不清。
曹顒見曹寅疲態盡顯,似乎連說話的精神頭都沒有,略帶擔憂的回頭望了望母親。李氏強忍著淚,微微的點了點頭。
曹顒心裡難受,面上卻不顯,笑著對曹寅道:「兒子這一路趕回來,身子也有些乏了。父親先休息會,等兒子下去洗了澡、換了衣裳再來陪父親說話。」
曹寅硬撐了這大半天,也是在是沒力氣了,只是在兒子面前,不願意露出老態,才硬撐著。見他如此說,就點了點頭:「嗯,顒兒你先下去,也好好歇歇,這麼老遠趕回來,怕也是累了!」
曹顒應了,轉身先出去,站在門口等母親出來。
房間裡,又是好一陣咳,而後是大力喘息的聲音。等安置好丈夫,李氏又吩咐那兩個丫鬟好好守著,而後才出來。
因不在丈夫面前,李氏再也克制不住,扶著兒子的胳膊,眼淚簌簌的落下。
曹顒將母親扶到東邊的書房,這裡與西邊臥室隔著中間的小廳,兩人說話不會吵到曹寅的休息。
扶母親坐下後,曹顒問道:「正月底收到的信上還沒提到,怎麼父親說病就病了?可是年前進京時累到了?」
李氏擦了淚,凝眉猶豫了一下,最後嘆了口氣:「這事,也不當瞞你!」
曹寅自打年前往來京城奔波後,身子就有些虛,一直就不大見好,偏偏二月初,府里發生了一件大事。
原來,章姨娘自打曹順死了後,精神就不大好,不怎麼愛見人,也不願意說話。進京前曹寅曾在她房裡留過幾夜,而後,她就有些神神叨叨,整日裡摸著自己的肚子,說是自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