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已經停了些看熱鬧的人,聽了楊瑞雪這般說辭,嘰嘰喳喳的聲音也漸漸響起,多是同情那孕婦的,也有說車中人不孝的,怎麼能夠不認父親云云。
鄭沃雪在車廂內怒極而笑,雖然不會忘記母親的淒涼死去,但是她也沒有忘記那人是自己的生身之父。雖然這些年怨著恨著,可是也在擔心,生怕哥哥放不下執念,鬧出父子相殘的慘劇。這可到好,如今她與哥哥不想報仇,對方卻偏偏還要粘上來,竟用這樣的法子逼自己相見,真真無恥!她本待不搭理他們逕自走了,卻聽見人群中忽然傳來這樣的聲音,「這跟著的不是織造府曹家的人麼……」
鄭沃雪微微皺眉,自家的亂事當然不能牽扯到曹家聲譽,當下無奈的清了清嗓子,沉聲道:「白少奶奶認錯人了吧!你姓楊,我姓鄭,毫不相干,我安敢做你的姐姐?別在這裡大放悲聲了,便不看在孩子,也要給白家人留些臉面呢!」
楊瑞雪仍只是哭,嗚嗚咽咽說在前面酒樓設了宴席,想請姐姐過去冰釋前嫌,大有鄭沃雪不跟她走,她就站這裡哭到死為止的意思。
周圍人越來越多,說什麼的都有,楊瑞雪又挺著大肚子在車前,怎地也繞不過她去。鄭沃雪蛾眉倒蹙,咬了咬牙,吩咐隨從跟了她去,心中暗道,若你們欺人太甚,就由不得我們不客氣了。
金泉樓雅間,楊瑞雪向鄭沃雪盈盈一拜:「小妹見過姐姐。」
鄭沃雪側身避過,並不受她禮,面色平靜的說:「話已說過,我不敢當你白少奶奶姐姐。你硬拉了我來,還有何見教?」
楊瑞雪眼裡又蒙上水霧,可憐兮兮道:「姐姐真箇惱了父親,卻也不肯認我這個妹妹嗎?雖長輩的事我不當說,但確是我母親的不是,其實父親常常思念大哥與姐姐,多少次都想著把你們接回來……」
鄭沃雪見她這般作態,只覺得噁心,當下擺手打斷她:「白少奶奶要沒什麼事,沃雪先告辭了。」說著,轉身就要走。
「姐姐!」楊瑞雪忙伸手去拽鄭沃雪的袖子,然而卻是腳下一踉蹌,悶哼了一聲,撒了手去扶著桌子支住身體,另一隻手按在肚子上,眉頭緊皺,一臉痛色。
鄭沃雪見她似是動了胎氣,也唬了一跳。她畢竟心地良善,便是再恨楊、白兩家人,也不會拿人命開玩笑,當即走過去扶住楊瑞雪,安置到凳子上,關切的問道:「怎麼樣?沒事吧?叫人來送你回去吧!」
楊瑞雪卻不提自己,反抓了鄭沃雪的袖子:「姐姐真的不肯認我嗎?這些年來,我無時無刻不記掛著哥哥姐姐,我常想你們若回來了該多好!想我一人,孤零零的嫁了,在婆家受委屈也不敢提,只因娘家連個給我做主的親兄弟姐妹都沒有……」卻是嗚咽著說不下去了,眼淚像斷線的珠子般滾滾而下。
鄭沃雪輕輕嘆了口氣,遞了帕子給她。
楊瑞雪又道:「自我嫁了後,父親母親兩人也常感膝下荒涼,甚是孤苦,你和哥哥搬回來好不好?咱們一家人共享天倫,豈不和美?他們也知道錯了,想要好好補償你們,而現下你們在外,畢竟是寄人籬下,不是妹妹我說嘴,到底不在自家,便是被奉若上賓,終是不比自家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