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路眉又是吐了一回,浮雲端了花茶過來給她漱口,忍不住道:「小姐,咱們請大夫來瞧瞧吧,奴婢瞧著您……和奴婢嫂子有喜時一個樣呢,這個月您不也沒換洗……」她是路眉從路家帶來的,所以這樣稱呼。
路眉一呆,她卻是從未想過的。當初連著吃了多年的藥,她一直以為自己要緩上三五年才可能受孕,這細細一算,確是這個月葵水遲了十餘日仍未至。路眉緊張的抓了浮雲的手,卻是歡喜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心裡默念,阿彌陀佛,天可憐見,真是老天幫忙了!
路眉高興了一陣子,冷靜下來細細思量,如今不能告訴兆佳氏,否則孩子就斷送了,還是要去找曹荃才是。路眉開了箱子,咬咬牙拿了些體己銀子出來,交給浮云:「去書房找老爺,有攔著的就塞銀子,塞到他們讓路為止,一定要見到老爺,親口告訴他我有身孕的事情。」
浮雲應了剛要走,路眉又叫了她回來:「剛好今兒那腌臢菜沒倒呢,趕緊擺出來!回頭老爺問,你就說日日都是這般飯菜。」
等了一會兒,曹荃並沒有來,卻是打發小廝悄悄請了大夫來,大夫瞧了確是喜脈,路眉忙不迭叫浮雲送了雙份的診金給那大夫。片刻,曹荃才來了。
路眉抱膝坐在床上,只穿著薄紗衫,披散著頭髮,未施粉黛,眸子裡閃閃的都是淚光,見了曹荃,怯生生的叫了聲:「老爺……」然後,淚珠兒就滾滾而下,櫻唇顫顫巍巍,滿臉皆是委屈。
曹荃嘆了口氣,坐過去,把路眉攬到懷裡,摩挲著她的後背,剛待說話,忽然瞧見桌上擺的飯菜,料是兆佳氏動的手腳,心下頗為惱怒,忍不住向路眉道:「你受委屈了。」
路眉本是低聲抽泣,聞言忽然攥著曹荃的衣襟嚎啕大哭起來,曹荃心裡一緊,又把她抱得緊了些。
兩人摟了一會兒,路眉漸漸平靜下來,揚起滿是淚痕的小臉,悽然一笑:「今兒能見著老爺眉兒就依足了。眉兒知道老爺惱了眉兒,也不敢求老爺寬恕。只盼能給老爺留下個一男半女,不枉老爺待眉兒一片恩情,便死也無憾了。」
曹荃只瞧著那一桌子殘羹冷炙,沉默了半晌,吩咐浮雲道:「去廚房說一聲,今兒晚上我的飯擺這邊。」
浮雲應聲下去了。曹荃擦了路眉臉上的淚:「懷了孩兒就別再哭了,免得添病。過去的事我就不再提了,你是聰明的,也當知道進退。你有喜的事先別聲張,等過兩日東府大嫂的母親老太君就到了,你過去給她老人家行個禮,然後再說有身子的事,太太也就不會為難你了。以後本本分分的,你還是這院子裡的二房太太,否則也別願家法無情。」
他說罷,見路眉一臉驚恐的表情,當她是被自己言語震懾怕了家法,抑或怕兆佳氏害她和孩子,當下又好生安慰了兩句,又在這邊歇了中覺。
路眉心裡翻江倒海,躺下卻哪裡睡得著?去見東府老太君,那不是也得見曹大公子?一旦被揭穿,此命休矣。可是如果再裝病不去見,勢必要惹惱曹荃,而且這孩子這麼叫兆佳氏知道,怕也是保不住了的。若是沒了孩子也沒了曹荃的寵愛,想在這門裡立足,也是千難萬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