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知府也好、知州也罷,哪裡是能夠在地方說得上話的?總督、巡撫、布政使等高官當然不會將自己牽扯進去,倒霉的就是這品級不低不高的官員了。
「等到都察院堂官收了狀紙外,那知府太太王氏就撞了柱子,血濺當場了!」曹頌說道最後,語氣中帶了幾分不忿:「若真是貪官之妻,哪能這般忠烈?若是按照她狀子裡說的,不止是總督,還有巡撫、布政使等人,竟沒有一個是乾淨的!」
初瑜聽說是「血濺當場」,不禁訝然出聲,就是曹顒,聽著心裡也是不舒服。這王氏千里迢迢的進京,既是一心要為丈夫洗刷冤屈,自不是心懷死志之人。選擇這般剛烈而無奈的手段,應該怕「官官相護」,京城這邊將案子壓下來,就這般破釜沉舟,舍掉性命將事情宣揚開來。
曹頌原是因這事鬧得稀奇方對哥哥嫂子講的,但是講到最後,覺得屋裡氣氛驟然沉重了許多,自己也覺得沒意思起來,抓了抓頭,又道:「還有稀奇的,這哭得最傷心的不是王氏的僕人,卻是同在堂上的孫氏。大家不解,向兩家僕從打探,方曉得他們兩家原本是世交。就是這次上京,兩家雖因官司之事人情淡了,但是途中遇到困難處仍會相互扶持。怎麼看著,這兩家都不像是惡人!」
曹顒聽著心中抑鬱,對曹頌擺了擺手:「快去回你院子換了衣裳,等你一起晚飯!」
曹頌應著,先回槐院換衣服去了。
初瑜怔怔的,好一會兒方省過神來,對曹顒道:「真是奇女子,雖是與之素未謀面,但卻仍是讓人不得不生出敬重之心!」
曹顒不贊成的搖了搖頭:「這以命相搏,實不可取。如這王氏所說,他夫君已經致殘,且在獄中,那長輩、兒女誰人看護?就算要將事情鬧大,想尋個公道,也不至於非要這般。而且,這種做法要是平了冤屈,那往後豈不是人人效仿?明明是好人,還要輕賤了性命方能換取公道,這樣下去不知要枉死多少人。」
初瑜聽了,心裡也曉得曹顒說得在理,可仍是忍不住為王氏感嘆一回。
這血濺都察院,也是滿清開國以來第一例,次日就傳遍京城各處,不管是茶館裡的百姓,還是各部的官員,都當是新鮮事說著,當是新鮮事聽著。
戶部福建司這邊,大家也說了一回,因這王氏來自甘肅,告的人中都是總督、巡撫這樣的高官,使得大家不能不想到如今的刑部尚書齊世武也曾是甘肅巡撫任上升職的,還有就是另外一位由甘肅巡撫任上轉京官的鄂奇。先是做了幾個月戶部侍郎,三月間平調到兵部去了。這事情是因虧空錢糧引起的舊案,這如今翻起案來,保不齊一把火燒到誰身上。
曹顒只是聽著,心中微微警醒,這齊世武與鄂奇雖然沒有明著站隊,但是根據傳言,都是黨附太子之人。他心裡尋思著「二廢太子」的事,這到底是年初,還是年末,實在沒印象。自己不是學史的,只知道是在康熙五十一年,卻不知這具體月份。
轉而一想,曹顒又覺得自己多慮了,這千里之外的錢糧虧空案,就算是能夠清查出幾個蛀蟲來,應該與「二廢太子」扯不上什麼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