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未必有人願意見他這般「清閒」,那就是將他提到這個位置上的康熙。
站在菜園邊上,看著康熙的背影,曹顒的腦子飛速運轉著。從十五日至今,自己做得還算是規矩,並沒有魯莽或者有把柄的地方啊?
康熙站在那裡,緘默了許久,問道:「曹顒,你瞧這麥苗長勢如何?」
既是康熙金口玉言。那曹顒可得仔細看了。不過,他不諧農事,哪裡能看出什麼門道來?只是覺得一片綠油油的,看了叫人很舒服。
見曹顒沒有立時應聲,康熙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問道:「嗯?」
曹顒回道:「回萬歲爺的話,這……奴才沒經營過農事,說不出好歹來。只是瞅著麥苗粗壯,都抽了惠兒,想來是好的。」
康熙冷哼了一聲,道:「只是看著光鮮罷了,若是少了肥料水份跟上,麥粒也難長好!」
平白無故說這些作甚?曹顒望著那麥子,就算不是自戀的性格,也不免有些疑惑。難道康熙是要栽培自己?故意點撥點撥,指望自己能長成一株好麥子?
心裡雖是胡思亂想的,曹顒嘴上還是應和道:「萬歲爺說得是。」
只聽康熙又道:「那年,也是這個時候,平南王尚可喜請老,欲以其子之信嗣封鎮粵,想要試探朕。朕許他請老,駁了其子嗣封鎮粵的條陳。滿朝文武俱是惶恐不已,終日到朕跟前勸諫的人不止一二,都怕引起兵事,朝廷動盪,國將不寧。」
曹顒靜靜的聽著,心裡有些納罕,這應是平三藩時候的事兒,少說也有三、四十年,卻不知康熙怎麼想起提起這些來。
康熙繼續說道:「那些個文武大臣,都以為朕是年輕莽撞,不曉得輕重,才執意如此。沒有人曉得,朕心裡也怕,三藩手握重兵,怎能不怕……」說到這裡,加大了音量:「怕又如何?朕是皇帝,總不能因心存畏懼,就一味的養虎為患,斷送了大清江山!」
雖然康熙說得意氣風發,但是最後那四個字,還是生生的刺痛了曹顒的耳朵。
他想起那天花方子,想起父親的告誡,真想問一問眼前的帝王,到底是將自己當成滿人的皇帝,還是當成天下子民的皇帝?照拂你的子民,使得百姓免了「天花」的危害,不是更能體現「千古仁君」的風範麼?
微微蹙眉,曹顒終是按捺住自己的衝動,只是望著那茁壯的麥苗,握住了拳頭。
康熙轉過身來,仰著下巴對曹顒道:「那年,朕二十歲!」話中,滿是得意與自豪。
不知為何,曹顒突然想起瑪爾漢來,說著自己征戰西北、戰功赫赫時,瑪爾漢也是這番神情。
康熙抬起頭,望向東邊的朝陽,面上神色很是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