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算是智然的半個熟人,是經常來寺里的一位女施主,同智然的師傅也有所往來。只是有五、六年沒見了,一時間有些不敢相認。
那婦人直直的看著智然,視線最後落在他頭頂的戒疤上,眼圈已經紅了,強笑著問道:「只曉得你去雲遊了,你是哪一年剃度的?不是說同你師傅雲遊去了麼,這是今年才回來?」
見她面帶慈愛之色,智然的心中也生出親近之意,也不嫌她囉嗦,回道:「小僧是康熙四十九年尊師命剃度的,隨後跟著師傅外出雲遊。師傅去年臘月圓寂,小僧奉師傅遺命回到江寧!」
那婦人點點頭,含淚道:「實沒想到,幾年未見,你竟這般高了!」說到這裡,帶著幾分躊躇,摸了摸手中的包袱道:「這裡有我前幾年給你裁製的僧衣,看著你如今的身量,卻是不能穿得了!」
智然無父無母,打小同師傅最親近,因這女施主是師傅故友,不忍見她這般感觸,卻又不曉得怎生相勸。
那婦人想來也察覺出自己的失態,用帕子試了淚,道:「智然師傅往後還要雲遊去麼?」
智然搖了搖頭,道:「看方丈師伯之意,是要傳小僧衣缽,往後小僧便不能再隨意行事了!」
見智然這般無悲無喜的模樣,那婦人只覺得心痛難忍,強按捺住悲傷道:「你有沒有想過還俗,娶親生子,過尋常人的日子?你還年輕,許多事沒經過。我記得你最愛吃雞腿。在佛門裡,有規矩束著,卻是大不自在呢!」
智然看著那婦人,輕聲說道:「幾年前,也有人這般勸過小僧,道是出家雖清淨,紅塵卻有紅塵的趣味,人活一世自在隨心些好,不必用清規戒律拘了自己!」
那婦人聽他說這般話,不由的生出幾分希望來,忙點點頭,道:「那人勸得對呢,就是這些話。就算是心裡有佛祖,卻未必非要在寺里做和尚不可,還俗做個居士也行啊!」
智然的眼中露出幾分慈悲,道:「小僧謝過邱施主好意,只是這幾年雲遊,小僧也見了不少紅塵俗事。人心浮躁,世情悲苦,還是紅塵外自在。」
那婦人還要再勸,智然的心中卻漸漸有絲了悟,垂了眼瞼道:「小僧主意已定,還請邱施主無需再勸。冥冥中自有天意。既是小僧襁褓之中被送到寺前,也是與佛法有緣不是麼?」
那婦人聽了,曉得無法再勸,伸手指了指山腳下的村落,帶著幾分哽咽說道:「我……我已在這裡買田置地,打算終老此間,往後……往後少不得多有叨擾小師傅之時……」
京城,紫禁城。
萬壽節,康熙帶著文武百官詣皇太后宮行禮,停止朝賀筵宴。隨後遣官祭福陵、昭陵、暫安奉殿、孝陵、仁孝皇后、孝昭皇后、孝懿皇后陵。同時遣官祭真武、東嶽、城隍之神。
同去年的千叟盛宴的熱鬧比起來,今年的萬壽節越發顯得冷清。曹顒倒也清閒。因沒有皇帝出行的儀式,太僕寺這邊的官員也不用時時候著。
他尋思著往衙門轉一圈,就早點回府去。雖然不能進二門,但是一家人,在一個府里守著也好些。他還尋思著是不是買些個好吃的什麼給初瑜與孩子們,又怕外頭混走,染了不潔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