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顒用鼻子嗅了嗅,屋子裡的血氣還沒有散去。
他打量了十三阿哥,除了掩在袖子中的左手看不見外,身上其他的地方並沒有什麼異樣之處。
不過是衣服有些皺了,整個人瘦了一圈,眼睛凹陷著。不像個剛到而立之年的青年,反而更像是個垂暮老者。
曹顒帶著疑惑,視線落在十三阿哥筆下正書寫的那幾個字,不是尋常的墨色,而是醒目的暗紅色。
曹顒不禁皺眉,上前兩步,將書案上的裝著墨汁的硯台拿了。
血腥氣撲鼻而來,這墨汁里摻了人血?
這就是人血經書,在經文中最為虔誠、珍貴。
十三阿哥撂下筆,擠出幾分笑說道:「不過是我的孝心罷了,小曹你別囉嗦。」
曹顒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了,看著十三阿哥,道:「十三爺的身體調理了這些年,才將好些,如今這般,卻是讓人無話可說!」
他的話中,是毫不掩飾的責備之意。
這十三阿哥的身體調養,其中也費了曹顒不少心力,不過是指望著十三阿哥能結實些,多活幾年。
雖說曹顒這般費心,最初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讓曹家多一層保護傘,使曹家平平安安都生活下去。
人非草木,熟能無情。
接觸的時日久了,原本的利用之心淡薄許多,曹顒是真心盼著十三阿哥的健康能好些。
曹顒向來恭敬,十三阿哥還是頭一遭見他這般置氣的模樣。
他走到南牆根下的矮炕上坐了,伸出原本掩在衣袖裡的左手,五個指頭上斑斑點點,都是小口子,總有十幾、二十來道。
曹顒見了,不禁皺眉。
對於這些自殘之舉,他向來是不贊成的。
十三阿哥的神色有些迷茫,道:「我這也是沒有法子……這些年,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我都在告訴自己個兒,皇阿瑪只是暫時惱我了,終有原諒我的一天。如今,卻是要瘋了……這活著還有什麼奔頭……要不是用這個法子,使得我清醒些,我只怕就這麼瘋了……」
他眼中流露出來的,不是失望,而是刻到骨子裡的絕望。
有個好老爹,固然能享受榮華富貴,也能經歷這三起三落的多樣人生。
對於他們父子之間的相處模式,曹顒沒有任何發言權,但是見十三阿哥這般自苦,曹顒也不能無動於衷。
「十三爺想多了,不只是十三爺,就是其他阿哥請戰,萬歲爺也會駁的。萬歲爺熟讀史書,對歷代王朝的變更替代瞭然於胸。當年『托和齊會飲案』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也是同萬歲爺的戒心有關。君父、君父,為君為父,先為君,隨後才能為父。」曹顒稍加思量,慢慢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