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乙未年,民間老話說得好,「十羊九不全」,加上幼子又是生在冬天,草木凋零之際。
這會功夫,曹顒已經挑了門帘進去。
莊先生見曹顒面容黑瘦許多,面上也有些動容。
曹顒將酒菜放下,給莊先生請了安。莊先生將他仔細看過了,眼裡露出相詢之意。
曹顒扶著他的手臂,請他到炕桌邊坐了,道:「先生且寬心,不過是皮外傷,已經盡好了。您同父親先吃酒,我先去衙門走一遭,晚上回來再陪先生說話。」
曹寅少不得又吩咐一句:「去兵部衙門前,還是先到西華門遞請見帖子,看看皇上有什麼吩咐沒有。雖說皇上恩寵,卻是不能忘了臣子的本分,省得惹來是非口舌。」
曹顒應了,親自將酒菜給兩位親張擺好,又倒了熱水,將酒燙上,才出得門去。
待曹顒走後,莊先生對曹寅道:「得子如此,大人已是羨煞眾人。」
曹寅「呵呵」兩聲,面上也是浮起得色,口氣卻謙遜道:「還有很多不足,過於婦人之仁,性子有些懶散,上進心也不足,少了幾分魄力,當不得夸。」
莊先生聞言,不由語塞。
難不成這就是「望子成龍」?非要曹顒飛黃騰達,揚名立萬,這當父親的才能知足?
那邊,曹寅已是沉吟道:「顒兒乳名連生,他的小兄弟,就叫長生。如今,我也沒別的盼的,就指望孩子們能平平安安的……」
因魏黑等人這一路也是辛苦,曹顒便沒有使人叫他們,而是另帶了兩個長隨出門。
剛到胡同口,曹顒就見智然戴著僧帽、披著灰色僧衣踱步過來。
大半年沒見,智然的臉上圓潤不少,眼睛笑眯眯的,看著有些高僧的模樣。
曹顒勒了馬韁,翻身下馬,笑著說道:「什麼時候從山上下來的?小和尚看著是掙破束縛,悟到大自在了?」
智然雙手合什,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曹施主別來無恙?」
在智然面上,曹顒卻是將面具去了幾分,無奈道:「不曉得算不算有恙,約莫著我也悟了,往後卻是少不得要裝模作樣的,做牛做馬,『忠孝仁義』。想要混日子偷懶,怕是再也不能。」
「曹施主著相了,心靜自然涼,存了憤懣,只會越發辛苦,還得去了這個才是。」小和尚的面上露出慈悲之色:「就如同小僧這半年一般,因鑽了牛角尖,險些入了魔道,幸好佛法無邊,渡小僧完劫。曹施主迷亂之時,不妨多同小僧論論佛法,安下心神,方能遊刃有餘。」
曹顒聽了小和尚這番話,看著比自己還顯得老成的小和尚,心裡卻是疑惑,難道真是「佛法無邊」的緣故?
兩人同齡,曹顒又是兩世為人,但是比起來,還是小和尚性子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