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無論他走到哪,他人的眼神都是這樣。
畏懼,噁心,同情。
吸菸室里的空氣很難聞。
他出了門,無視那些驚惶轉頭的人,逕自往寫字樓外走去。
白宜年漫無目的地上了公交,受不了車上的人味很快下車,又漫無目的地閒逛。
熙來街的夜晚很熱鬧,青春靚麗的大學生在燈光下熙熙攘攘。
白宜年和他們錯身而過,忽然在有些虛幻的燈影中,聞到了一股極具誘惑力的香氣。
他下意識回頭,叫住那個騎著電動三輪和他擦身而過的攤主:「等一下。」
攤主回頭,露出一張少見的美人面。
白宜年頓了頓,等著她露出那種熟悉的神情。
這比那些朝夕相處的員工好忍受多了。
不過是一個陌生人,他不在意。
奇怪的是,她面容平和,只是帶著點疑惑:「有什麼事嗎?」
白宜年懷疑,是不是她沒有看清他的長相。他上前一步,自揭傷疤般,將自己的面容籠罩進街邊明亮的燈光下。
然而,生平第一次。
對方的表情還是沒有一絲一毫變化。
裴宴當然不是沒看見那條疤和右眼。她又不瞎。
只不過,裴尚膳見過的世面多了去了。她剛穿到古代的時候,恰逢天災人禍,又是地震洪水,又是北邊蠻族入侵。路上到處是難民,缺胳膊少腿的,吃人肉的,滿身是傷還流膿的。不少從北邊逃來的大姑娘,怕被蠻子看上強迫,臉上都是一道道自己刮花的疤痕。
從和平穿越的裴宴被狠狠震撼,震撼著震撼著,也就習慣了。
白宜年這疤,就一指長,比那些難民差遠了。
她內心毫無波動,又知道大部分有殘缺的人,其實都不喜歡被特殊對待,自然也不會刻意裝出同情之類神情。
白宜年看著裴宴平靜的面容。
他被白家認回去,被哥哥姐姐和他們的馬仔霸凌多年,譏笑、打罵。上大學時遠離他們,也有看中他身世的人試圖擺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討他歡心。
然而眼前人的平靜,和那些人刻意虛假的「不在意」不同。
她是真的不覺得他需要同情,或者值得厭惡。
白宜年呆愣了半分鐘,眼看著面前人要把他當神經病了,才道:「小吃,還有剩的麼?」
「渝州小面都收起來了,荷葉夾肉有剩,還是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