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女子,出嫁從夫,今天三郎讓公公和婆婆傷心了,他的錯就是我做媳婦的錯,請公公責罰。」孟三嫂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身子微微顫抖,卻跪得筆直,低著頭乖順道。
孟老爹心裡原本憋著氣,可見懷著身孕的兒媳這麼一跪,心裡再多的氣也卸了。
「愣著幹嘛?還不快點把兒媳婦扶起來?」他對著孟阿娘罵道,語氣比剛才軟和了些。
孟阿娘得到指令,立刻過來扶孟三嫂。
孟三嫂卻倔強地不肯起來,仍低著頭道:「爹還是讓我跪著吧。二哥打了三郎,爹和娘痛在心裡,三郎痛在身上,二哥痛在拳頭上,我只有把這膝蓋跪痛了,才能解了我心裡的痛。」
「你……」孟老爹頭一次見到三兒媳這倔強的一面,想起那個打親弟的不孝子,頹然跌坐到了床上,「造孽啊,真的是造孽啊!」
知子莫若父,他知道自己的二兒子脾氣大,卻從來沒想到他會打自己的親弟弟。
反觀孟三郎,他不僅不還手,竟然還讓媳婦來跟自己請罪,這才是孝順的孩子。
以前他總是覺得孟三郎太老實,往後家裡還要靠二郎撐場面,但今天這一遭他是看懂了,他這個二兒子,今天敢因為一點錢財跟親弟弟動手,明天就敢因為一點錢財跟他老子動手,這樣的兒子他是萬萬不敢依靠的。
幸好他兒子多,往後的日子,大約是要多多倚重三郎夫婦了。
「你起來。」孟老爹顧不上再避諱,親自捏住孟三嫂的手臂,把她扶了起來,「坐。」
他指了指一旁的小凳子,讓孟三嫂坐下。
孟三嫂膝蓋已經跪得通紅,有些艱難地在小凳子上坐好。
「你和三郎都是好孩子,」孟老爹道,「今天這件事是你們二哥的錯,絕沒有你道歉的道理。」
「是。」孟三嫂拿著帕子,抹了抹眼眶。
孟老爹心裡更軟了一點,又道:「三郎的功課自小出色,爹心裡都清楚,他還考上了童生,我問過私塾的先生,就是考秀才,他也是有一戰之力的。」
孟三嫂激動地哽咽道:「爹明鑑。三郎干農活之餘從不敢懈怠一日,每天天不亮就起身,他不想打擾我們娘兒倆,就到屋外借著黎明的天光讀書,不管是三伏天還是三九天,日日不綴……」
說著說著,孟三嫂用帕子捂住眼睛,又悲傷不能自抑地哭了起來。
孟三嫂的哭半真半假,她自然是心疼孟三郎的,但今天的事比起悲傷,她更多的是憤怒。
如果她是個男人,說不定就要衝過去親手揍一頓孟二郎,但她不能。
她只能用女人可以用的方式。
哭、求,什麼手段都好,如果跪下可以讓孟老爹心軟,她就跪,如果哀求能讓孟老爹重視,她就求,如果哭泣能讓天平傾斜,她就哭。
孟時說,每個人都能自由地選擇,孟三嫂選了,她要用自己的方式,為自己,為自己的小家和孩子,掙一個未來。
翌日天光剛亮,孟三郎拿起鋤頭,打算下地。
孟老爹卻難得起了個大早,叫住了他。
「你今天別去了。」孟老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