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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下了幾天,裕家大宅的家丁們人心惶惶。
他們被指派守在大宅各處牆角和門口, 連偏門後門旁邊的狗洞都要堵死, 若有人膽敢翻牆,一律綁走送官。
家丁中有幾個本地的,他們沒有賣身, 都是正頭良民,家裡也有親戚在裕家的礦上做工。
礦塌時間越久, 挖出來的屍體越多。
辦白事的紙錢混著風雪飄進來,受害家屬的謾罵也順著風雪飄進來,憤怒與悲痛擊打著家丁們的心。
人心越發渙散。
暖閣中,西域的名貴織毯鋪地,地龍日日夜夜不斷燒著,裕老太太閉目坐在正中的羅漢床上,裕大娘子和裕二娘子分坐兩側。
「大姐姐掌管礦場,這次的事情總要給老太太和全家一個交代,我們現在日日被圍,下人們採買都出不去,我的頭油都要用光了。」裕二娘子道。
「那就別用了。」裕大娘子裕引璋半倚在寬椅上,身上比旁人多添了一件狐狸毛的披風,由令娘子親自伺候著服藥。
「看見這種藥罐子就來氣。」裕二娘子低聲嘀咕,搶過一旁她夫君手裡剛添完炭的暖爐。
不一會兒,一名小廝小跑著進堂里來,跟令娘子低聲稟報了幾句。
裕引璋聽完令娘子轉達,撐起病弱的身子,對正中羅漢床福了福道:「母親,我有些事需處理,就先走了。」
「今天就是來商討怎麼處理翠礦的事情的,大姐姐還能有更緊急的嗎?」裕二娘子高聲道。
裕引璋不語,等著裕老太太發話。
裕老太太睜開眼,掃了眼下首兩個女兒道:「你們都回去吧,此事該安撫的安撫著,該加緊的加緊辦,實在不行……罷了,退下吧都。」
裕二娘子還想說話,裕引璋卻恭敬地向老太太道了別,一邊咳嗽著一邊往堂外去了,她只好憤憤然瞪了無辜的二姑爺一眼。
外頭,飄著小雪的廊下,裕引璋坐上暖轎,將令娘子喚到側邊問:「孟四娘真是這樣說的?」
「是,我已經叫她去娘子的屋裡等了。」
剛才小廝來報,孟四娘來訪。
如今情形特殊,翠縣各家都繞著裕氏走,孟時竟敢在此時來訪,令娘子頗為動容,但原本也想請她先回去,日後情況好轉了再相見。
可是孟時卻讓小廝帶話,說她知道如何化解裕氏當前的處境。
令娘子吃驚,如實向裕引璋匯報了。
進入大娘子屋裡,地龍比老太太的暖閣燒得還暖一些,四面可能透風的地方都掛了厚厚的氈毯,窗戶用昂貴的明紙糊就,屋裡還算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