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冤枉,「我很愛你,也很愛他,我的愛不是用物品來證明的。」
南弋不是第一次遇到兩人幼稚的拌嘴,但話題涉及到他,好像不太方便闖進去。但他倒也沒什麼偷聽的尷尬,多等幾分鐘而已,懶得走來走去了。據他了解,這兩位通常吵不過兩個來回。
母親很容易被說服,但又有感而發,她坐下來,傷心道:「我知道,你是愛我們的。可是,我那時候太任性了。現在我才有點明白,你最初希望我們丁克是有道理的。人的精力和時間很有限,是我執意生了兒子,卻沒有給他足夠的陪伴和愛,所以……」
「不是的,」父親蹲下來,仰頭看著母親,「留下他是我們共同的決定,遺憾和虧欠也是一起的。他缺少了很多愛,所以習慣付出,誤以為自己不值得獲取同樣的回報。這是急不來的,我們要用很多很多時間,和很多很多的關愛去彌補。相信我,他只是暫時被困住了勇氣與認知,才會用錯誤的方式去探索出路。對的人還沒有出現,會過去的。」
「會嗎?」母親哽咽。
父親溫柔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淚痕,「一定會的,你想一想,遇到你之前的我,不也是一團糟。」
「也是,」母親破涕為笑,「你那時候是個十足的壞蛋。」
「為了你改邪歸正的壞蛋。」父親吻了他的女孩。
母親嬌羞地推了推。
南弋半捂著眼睛,笑著離開,這樣一個靜謐的夜晚,他不應該打擾。於是,他錯失了那個禮物。
他眉心皺緊,緩慢地翻身,哪怕在睡夢中,他的神經也是緊繃而警惕的。白日裡越表現得平靜,內里的焦慮越無處釋放。他怎麼可能不在乎,他不過三十四歲,他無親無故孑然一身,他雖然並不覺得這個世界如何美好,但他也未悲觀厭世。他希望活下去,健康地不給任何人添麻煩地活下去。
他幾番輾轉,好似被魘住了,沒有醒過來。腦海中的畫面卻轉了個場,非常熟悉的環境,是他十六歲之前一直居住的醫大家屬樓。
其實,外婆名下還有不少套條件不錯的別墅和商鋪,南弋是在和律師交接遺產的時候,才知道的。兩位老人樸素低調了一輩子,居住的房子是院裡分配的,兩室一廳,90多平方米,不算憋仄,但也談不上寬敞。
他出國的前一天,後背被外公用雞毛撣子揍出來的傷處還沒消腫,外婆趁他睡著了,又進到到房間裡,替他輕輕擦了一遍藥。
老太太輕手輕腳地虛掩上房門,怕出聲音,沒有扣上鎖。
昏暗的客廳里只點著一盞小檯燈,外公手裡拿著一本書,架著眼鏡,好半天都未翻頁。見外婆出來,古板的老頭哼了一聲,「慈母多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