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應願對那小太監深深行了一禮。
她沒忘記前世小福子竟也沒走,他為了揀拾父皇母后散落的屍體被叛軍當眾施以酷刑,竟生生疼死在殿外。
火光沖天,小太監目送她們消失在長長的宮道上。他抬起頭,茫然地望了一圈這禁錮他一生的宮牆。直到臉上一片冰冷,他這才發現,曾忍受過那樣多責罰毒打練就一顆石心的自己竟然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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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金鑾殿早已空無一人。
血跡從殿外一路拖曳到寶殿中央,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侍衛與宮女的屍身。她們一步步登上玉階,腳下踩著咯吱作響的兵刃和尚溫的血。
再往高處看去,只剩兩具交疊倒下的身體,一柄貫穿先帝胸膛的長劍,以及一把閃著微光的金椅而已。
景應願牽著妹妹的手。她能感覺到一母同胞的妹妹止不住地戰慄,卻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吭。她仿佛要把所有的恨銜在齒間刻在心裡,無言中,景櫻容只是俯下身,替母親正了正散亂的衣冠。
景應願站在她身邊,凝視著將先帝一劍穿心的那柄長劍。
她見過這柄劍。
劍身頎長,隱隱泛著青光,在熔煉時便淬入了毒汁。她輕輕走過去,握住了劍柄。
陰冷的寒意迅速滲入景應願的體內,本該刺骨難耐的寒毒對她卻絲毫不起作用。景應願摩挲著劍柄上盤踞的青龍圖樣,垂眸望向父皇灰敗僵直的臉孔。
前世她苦苦追尋金闕一夜間被攻破滅國的真相,卻未曾想過,會在重生而來的今日堪破。
此時再回首往昔,才明白原來一切有跡可循。原來不是後世所傳的忽丸人生來神武驍勇,有傾世英明,而是凡人渺小,不知仙人有意!
「皇姐,」景櫻容陡然起身,一直緊繃著的面色更加難看:「我聽見了馬蹄聲。」
景應願聞言不再猶豫,親手將沒入先帝胸膛的長劍拔起!
「父皇母后,女兒不孝,從前女兒無能,未替金闕報國讎,更無力報家恨。」
由遠及近的馬蹄聲殺來,景應願深吸一口氣,將景櫻容擋在身後。
「但今日金闕有我景應願,他年史書之上,你們便算不得亡國之君!」
劍尖仍在滴血,她高高舉起手中長劍,掌中溢出的寒氣令劍身薄薄凝了一層血冰。景櫻容緊緊抓著皇姐的衣角,恍惚間一道驚雷劈下,景櫻容驚詫地抬頭望去——方才還平靜的長空陡然風雲變換,雷電閃現。
鐵騎踏碎紅綠宮牆琉璃瓦一路往殿前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