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應願垂眸,眸色冷得像是結了霜。在上位者眼中,無論是帝姬還是丫鬟,其實都是一樣的。生死一樣無足輕重,吸骨敲髓用罷了一樣隨意丟棄。
她最後瞟了一眼顧員外的屍體。
不沾因果?
在生出心思碰觸的那一刻,因果便冥冥中連結,不是不報——
是時候未到!
同樣是望著顧員外死狀悽慘的屍體,司羨檀卻是從喉中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
司照檀面色平靜。她知道,姐姐是想起了她們這對孿的父親。她掃了眼那雙仍然死不瞑目的眼睛,心中不受控地憶起幼時在司家的幾個片段。
不見天日的蛇窟之內,面對直起身子蛇行而來的數條巨蟒,尚且年幼的她瑟瑟縮縮往姐姐的方向避去。司照檀淚眼婆娑抱住司羨檀的胳膊,司羨檀回護著她,精純靈力自指尖亮起,已隱約可見日後的風采。
然而下一瞬,一條頎長紫鞭便狠狠抽在司羨檀背上!
司羨檀將痛呼都死死銜在了不住顫抖的齒間。不為別的,只因如若她痛呼或流淚,父親的下一鞭子定然會在她出聲的那瞬再度抽在身上!
「姐、姐姐……」
父親的鞭子不是尋常鞭者所用的,而是經由族中長老們特意重新淬制過,如蟒般的鞭身上儘是細細密密的倒刺。這一鞭下去,即便是成年修者也要躺臥個十天八天修養,更不用說她們姐妹年歲尚小,還未過七歲的生辰。
司照檀想將弓著背無法再直立的姐姐扶起來,只是姐姐堪堪站穩的那刻,便拂開了自己的手,反手將自己推入身後百十條巨蟒堆成的蛇群。
直到窺見這一幕,洞穴上方的父親才心滿意足地收了鞭。鞭身猝然收走,狠狠勾去司羨檀背上一片皮肉。她幾乎力竭,脊樑卻依舊挺直如鋼尺。在父親看不見的地方,司羨檀兩隻眼睛亮得仿佛元日焰火。
她灼然盯著被蛇群纏繞的孿生妹妹,薄唇張合間帶上了一絲不帶感情的笑意。
「照檀,不要怨我,」她逆光立於洞窟之中,殘破的衣擺上仍淋漓地滴著血,臉上是司照檀看不懂的複雜神情,「你與我之間,註定只能活一個。」
*
堂外一輪血月懸掛。
或許是因臨近祭祀之日,就連冷清的街道上都是一片撥不開的邪祟血霧之氣。血氣當前,司照檀自告奮勇從袖中取了只可辨邪祟方位的羅盤,引著眾人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