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痛苦的嚎叫聲響徹原本寂靜的城主府,景應願垂眸看著滾落至自己腳邊的人手,將其一腳踢開了。
枯柴似的手指緊緊扣住僅剩的神像,已垂垂老去的老城主蜷縮起身體尖利喊叫起來。然而沒人對他產生哪怕一絲惻隱之心,只是默默離謝辭昭那柄仍滴著血的長刀又遠了幾步。
比起旁人臉上的嫌惡,在無辜慘死女子們所幻化的幻境之中,實實在在當過一回新嫁娘的景應願臉上卻堪稱平和。她看著那張蒼老的面容因極致痛苦而扭曲,淡聲道:「痛嗎?那些在新婚夜被邪神攝去性命,無辜慘死在婚房的女子們更痛。在她們面前,你哪怕賠上千萬條命都死不足惜。」
仿佛聽見了什麼極為可笑的話,原本因疼痛不斷掙扎的老城主猝然抬頭,衝著她露出一個堪稱陰森的笑容。
景應願不退不避,對上了他那雙寫滿不甘與嫉妒的眼睛。
「你們這些修士才是最該去死的!」
他喘著氣,混沌的眼睛中射出惡毒的光:「你們這些天之驕子,生來養在宗室之中,怎嘗過凡間散修的疾苦!我十歲開蒙,十五歲修真,卻足足用去四十載,四十載光陰才堪堪摸到練氣門檻!」
看著面前少女依舊不起波瀾的雙眸,他妒意更甚,怒吼道:「是恩人……是毗伽門給了我重活一次的機會!如若沒有聖神,我早已耗光壽數曝屍街頭,哪還能苟活到如今!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已是修士,哈哈哈哈哈,我是修士!不過獻祭幾個凡人女子,我何罪之有!」
困獸被逼至窮途發出的嚎叫聲響徹長空。景應願聽罷,似有所思。
天之驕子,未嘗疾苦?
她苦笑一聲。
記起前世那株被內門弟子故意丟棄在泥濘里,自己卻仍在眾目睽睽下撿起吞食的療傷靈草;無數次被當作替死鬼驅趕至秘境最前方為他人踏出一條平安大路;素來受最重最險的傷,歷練結束後所得的靈石卻是其餘人的十分之一……
也不知曾受內傷外傷無數,屢屢被踐踏至泥地里的自己的仙骨,前世那位不知身份的神仙貴人用得可還習慣?
饒是如此,她也未曾生出投身邪處,拉所有人下水同歸於盡的想法。
樁樁件件猶在心頭,如同恥辱印般烙得景應願渾身劇痛。然而她卻攥緊了刀,抬眼直視已顯瘋癲之態的老城主:「你錯了。真正害你的是毗伽門宗,是你的慾念。你一己的不如意,卻要搭上無數無辜旁人的性命,是你自己踐踏了自己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