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橫豎已經找到,留在此地也不會丟,見奚晦還站在原處盯著奚昀,景應願還想再看看賭坊內的其他地方,便往別處走去。謝辭昭與柳姒衣見狀緊緊跟了上去,其餘人則留在原地看顧。
這間賭坊很大,比街道上其餘賭坊要更大幾倍,裝飾也更富麗堂皇。骰千千見她走動,也興致盎然地哼著歌跟在她身後。
景應願走過無數張賭桌,看過無數張癲狂的面孔,不知為何,她越往賭坊深處走聲音越靜,直到她停在一面雕花木門前時,方才那些叫喊與推牌聲已經變得很輕,只能遠遠聽見仿佛從另一個世界外傳來的喧囂。
她輕輕將手撫上木門,道:「這裡有個結界。」
而直到這時,方才一直笑著的骰千千方才神色一變,驚嘆道:「你很敏銳。」
她有些複雜地看著這位靈力格外精純的小修士,心下有些惋惜,在心中默默說出了沒有說出的後半句話——
在羽翼未豐之前,她這樣的敏銳其實並不是一件什麼好事。
此時面對這扇門,即便是身為一城之主的骰千千也有些謹慎。她放輕了聲音,對景應願道:「門內是我一位貴客。」
似乎是忌憚什麼,骰千千示意她們都退開幾步,道:「貴客她向來不喜旁人打擾,也不輕易見人,你還是——」
「讓她們進來。」
一道如玉般的聲音自門內響起,聽見這道聲音,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與此同時,一股自雕花木門之內傳來的推力如浪般破開數層結界,景應願面對著這扇門,只覺得面前似乎有無數機巧正徐徐打開,而她感知到了門後隨著結界大開而沁出的大能威壓,身軀也本能地緊繃起來。
隨著最後一道結界的敞開,木門無聲開了。
這是一間十分質樸的小室。
室內無窗,只有一道屏風,一張木榻,滿地散落的稿紙與四處亂滾的瓦罐酒桶。有人獨坐屏風之後,長發散亂,手握一支毛筆。她的靈力自筆尖開始亂淌,將所有稿紙都沁上了幽幽的螢火顏色,此時見人進來,那些靈力仍不收斂,如有實質般一路流淌到了她們的腳下。
骰千千哎喲一聲,心疼得要死,趕緊蹲下身將她的靈力攏在懷裡,恨不能將其全部容納進自己的靈脈里,卻又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們消散。
景應願看著屏風後的修士從腿邊拾起一隻小酒罐,仰脖往嘴裡倒了一口,隨後又開始在紙上亂寫亂塗了幾筆。她舉起稿紙看看,又放下了。
她一抬手撤了屏風,露出屏風之後那張繫著正紅色眼紗的臉。
這根蒙在眼上的眼紗顯得她更白了,隱隱透出某種玉質來。景應願看著她冷冰冰毫無波動的臉,覺得她的冷與自己認識的玉自憐和崇離垢她們十分不同。
玉仙尊是仙人悲憫,崇離垢是不通情愛,而面前的這位大能似乎是堪破了太多世事,不願回首,故而刻意做出這副模樣。
蒙著眼紗,應該是眼盲。可景應願在她面前總有種被看透了的感覺。她看著撤去屏風的這位貴客緩緩將筆放下,坐在堆積成山的稿紙中間,又仰頭灌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