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神色微凝的司羨檀,再度從她身上看見了自己道侶的影子。亡人的幻影如跗骨之蛆般貼合在女兒身上, 讓顧擇善心生厭惡。
他握了握手中的長鞭,只有這鞭子能帶給他些許安心感。腰上的劍是他贅入司家後,司家家主送給他的。為表對亡妻前家主的悼念,他無論走到何處都佩劍。
可顧擇善從來不用,即便他耗死了亡妻,架空了本就頹敗的司家,將裡頭的肉一點一點換成顧姓人,但他仍舊噙著細細碎碎的自卑與恨意——
他知道,先家主沒有將魂香真正的秘法傳給自己。
寧願爛在肚子裡,帶進棺材裡,將魂香之法就此斷在這一代,都不願傳授與他。
羨檀是和她最像的孩子。自從先家主走後,他總有種錯覺,覺得司羨檀與她越來越像了。先前只是繼承了皮相,但自那年開始,她們冥冥中給人的感覺都越發相似——
顧擇善握緊長鞭,抿唇望向一旁默然不語的司照檀,再度問道:「羨檀,你當真不知?」
司羨檀握著司照檀的手,輕輕搖了搖頭:「父親,我的確不知曉。若是父親疑心是我所為,當日我就在房中休憩,事發時方才推門出來,住在對門的景師妹可以作證。」
顧擇善心中暗恨,可無論怎樣掃視自己這翅膀硬了的女兒,卻挑不出她絲毫錯處。他修為不算高的,贅入司家後都是丹藥堆砌,待他想要再查探時,卻猛然驚覺站在自己面前的司羨檀修為竟然精進許多,若不是確認過她仍舊還在金丹大圓滿,顧擇善都要懷疑她此時隱隱壓過了自己一頭——
在司羨檀這裡碰了釘子,他抬手便將司照檀扯過去,掰著她那張同大女兒與亡妻極度相似的臉含恨問道:「照檀,難道你也不知曉麼?」
司照檀被他抓著,只能僵硬地點了點頭,答道:「我全然不知。」
縱使顧擇善不相信,卻無法挑出她們的錯處,只得用陰狠的目光將這姐妹倆掃視一遍,恨聲道:「待大比結束,你們帶著叔父與表兄的屍身,同我回司家一趟。」
玉自憐想攔,但驀然想起過了大比司羨檀便不是蓬萊學宮的門生,於是神色頓時難看起來。但司羨檀卻面色淡然,自如地對著那兩具屍體躬身拜了拜,又朝著父親躬身道:「是,父親。」
司照檀被顧擇善掐得面色發白,還愣在原地。
她摸了摸疼痛不止的下巴,慢了半拍,也對著顧擇善一禮:「照檀知曉了。」
顧擇善這才滿意。一室寂靜中,沒有人留意司羨檀勾起的尾指。
在她細微無比的動作之下,司照檀緩緩直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