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州,金闕。
燈火搖晃,空無一人的寢宮中唯余龍榻旁的燈還亮著。掌燈宮女手執燭火垂首走進殿內,燭火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仿若畸形腐壞的樹杈,生出許多不該有的枝幹來。
她直直往前行去,每走一步,腳下的影子便歪斜一分。漸漸地,宮女的身形也猶如融化了的燭火般坍塌下去,面目與身體都變得模糊可怖,她的皮膚正順著頭部往下褪去,直褪到她宮裙之下的雙腿上——
「陛下,」它咕咕唧唧地笑了起來,「我來為您添燈。」
它的涎水流下來,滴滴答答在地面上積成鏡子似的一小灘,倒影出近在咫尺的龍榻與它詭異的身體。真龍天子就在眼前,它渴望地伸出了手,若吃了真龍……
剎那間,一柄長箭自紗帳中直射而出!
如今金闕的現任帝王開平帝一把拉開紗帳,注視著逐漸化成一灘,怨毒地盯著自己的邪祟。她衣著整齊,將弓弩收起,一張肖似皇姐景應願的臉上儘是冷意。
景櫻容穿鞋下榻,門外此時已聚集了不少人。她此時已十八有餘,面容已經脫去了當初的許多稚氣,越長越像當初的應願了,只是五官要比姐姐更柔和些。她跨過屍體,平靜道:「都進來。」
一時房內走進三五個心腹臣子。景櫻容將這幾人細細看過一圈,最終眼神定格在神色有些飄忽的其中一位身上,道:「蓬萊那邊還沒有消息麼?」
那人感應到開平帝的視線投注在自己身上,不由渾身一凜。他趕忙俯身行禮,恭聲道:「啟稟陛下,信使遲遲未歸,鷹隼派去的信件也沒有了下落……」
頓了頓,他壯著膽子顫聲道:「陛下,臣以為,是否是長帝姬成了仙人,便徹底不問凡世,不顧昔日家國的死活了——」
他話音未落,景櫻容面無表情地抬起弓弩,搭弓就殺!
在一室驚恐的目光中,那人的頭顱被長箭貫穿,喉間發出咯咯的聲響,只在地上怨毒地抽搐了兩下便徹底沒了聲息。
景櫻容道:「拖出去。」
宮女端來水盆為她淨手,景櫻容瞥了這些人一眼,道:「繼續派秘使前去蓬萊,若再有挑撥離間者,殺無赦。」
無人再敢說話,都退了出去,臨走前都偷眼看了看地上化成屍水的邪祟,心中無不戰慄。
頃刻間,宮殿內便只剩開平帝與默默站在她身前的一個太監。
那太監抬起臉來,赫然是當初說要帶景應願與景櫻容爬狗洞逃了的小福子。他大難未死,後續又陸續得臉,受了重用,三年間已然成了開平帝身邊好用順手的太監總管。
小福子與開平帝患難過一遭,更加衷心,此時也是情真意切的為帝王憂慮。他將身子一躬再躬,道:「陛下,您真的要御駕親征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