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譜寫?沈菡之還未表態,便有其餘人笑出了聲。那人心直口快道:「小孩,刀法不是這麼好寫的,即便你與你師妹都是千萬里挑一的資質,可功法需累世的積累與實戰方能譜出。若她真寫出來並用上了,那也九成是部不趁手不好用的刀法……你看,她這刀法比之崇長老之女所用的劍法,著實差了好些意思。」
真是如此麼。謝辭昭看著貌似節節敗落的小師妹,心中卻十分安定。她見過應願當場譜換劍法的模樣,那式銜接在刀法末式之後驟然殺出,意象宏大的劍法朝玉京也並非虎頭蛇尾之作。
就在多數人議論紛紛唱衰景應願,台上刀光劍影相撞的某一瞬,謝辭昭始終望著蓮壇的眼瞳猝然睜大——
是磅礴璀璨的星光。
蓮壇之上,景應願手中長刀驟然燃亮。崇離垢再度殺來的劍氣撼動她的衣袂,吹散她束髮的錦帶,在天與地之間,仿佛只剩一片茫茫淨白,與渺小至極的一人一刀!
景應願身著黑衣,長發散亂,在這如凡人想像中仙界的純淨色澤中,她似乎才是那個干涉秩序的邪物。白色固然好,可哪怕深居於雪山中的仙人,定然也不敢直視這空茫而耀眼的顏色太久——
觀台之上已有修為差些,被師尊長老們帶來觀摩的新人修士雙目刺痛不已。鋪天蓋地的白吞噬了蓮壇另一端的景應願,正當眾人以為戰局已定之時,忽然這如雪般的白色被撕裂一角,露出如絨布般的黑。
是景應願。
是她手中的楚狂。一刀撕裂白日,一刀挑換長夜!
刀光如星彗,擦破如雪劍芒,熄滅純白無垢籠罩而來的靈力,在空中如雨般朝著崇離垢的方向疾落而下!
廣闊天地之中,人如泥礫,自女媧的手下跌跌撞撞爬出來探索山川大河。死者零落成一茬茬護花泥,生者永恆地朝著長生的秘密蛇行爬去,隕落的屍體壘作高樓,待後人踏著前人屍身而上,用手去摘那成仙永生的星辰。
既然人人攀得,那麼摘下天上星辰的人,為何不可是我?
今朝絕勝無人共,臥看星河盡意明。*
在這蓮壇之上驟然射出的數道璀璨星光映亮了景應願沉靜的雙眸。她衣袂飄飄,任由長發狂亂地散在空中,雖神情淡然,可手中刀意卻不改,依舊是如故的疏狂。
哪怕這星辰無人能與我同看,只我獨身,也要將這璀璨星漢攬入懷中,賞至無景可賞!
在眾人驚嘆震撼的語聲中,那化作刀風的星辰靈光砸入崇離垢懷裡。她被突如其來的光照得眼眶一熱,拄著劍跪倒下來,吐出一口血。
血與淚混合著砸在地上,方才那空茫的白色被星辰撕破,星星或許並非都是純淨的顏色,可卻比白雪更加明亮。自己追尋數年的道究竟是什麼,又是怎樣的道將她架空於此,將她與凡世隔絕,手中只能握劍,甚至連流血落淚的權利都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