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白色大氅的女人坐回榻邊,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榻上少年蒼白的臉。
雪千重感知到母親的觸摸,勉力睜開逐漸也泛上雪色的眼睛,對她笑了一下。
「……娘親,我無事的,」她輕聲道,「你看,我還能說話,我還聞到梅花的香氣……陵月她們帶來的梅花,如今還開得好嗎?」
雪折竹心知她此時已經看不見了,可看見女兒雙眸中倒映著的自己的臉,她還是勉強笑了一下,溫聲道:「開得很好。娘親從來沒見過開得那麼好,那麼香的花。」
雪千重便心滿意足地笑了。她偏過頭,小貓一樣蹭了蹭母親微冷的手,道:「真好。娘親,崑崙太冷了,外面的花開得更好。如若娘親以後想出去,可以先去第七州逛逛,那裡的人都很好很好,天氣暖和,還有許多崑崙見不到的花草……咳咳咳……」
她忽然猛烈咳嗽起來,雪折竹連忙將她扶起身,卻見絲綢被上已經洇開大團大團的血。
正在此時,有人再度推開這扇偏室的門。似乎怕風雪驚擾了屋內的人,來人進來後便飛速將門關嚴了。金陵月幾人今日依舊是空手而歸,幾人在進門前便先想法子讓身上熱了起來,免得讓千重再度受寒,卻不想一推門竟然又是這樣的場面。
雪折竹見她們雖是外邊回來,可身上一粒雪花都不見,反而衣衫上洇出大片被雪打濕的水漬,心下觸動,垂眸又見女兒唇邊的血,幾乎要控制不住情緒落下淚來。
她雖貴為神女,坐掌整座崑崙神山,擁有世間修士可望不可即的地位與權利,可面對自己既受神山眷顧又受神山考驗的女兒,依舊如凡人般束手無策。
修真界可用的方法,她早早都已經試過,只是都不奏效。方才神鷹帶回的紙條,也都是些無用的消息,事到如今,雪折竹已經走投無路了。
然而雪千重卻很樂觀。她聽見有人進來的聲音,立刻笑了:「你們回來啦。」
自從回到雪山後,她的病勢便愈發嚴重,在短短一段時日間便忽然看不見了。但雪千重卻並不以為意,自她懂事起,便早就準備好迎接自己的隕落,此時還需要她來安慰眾人:「我無事的,今夜我們在這裡打鍋子吃呀。」
她顯然想起終比前所有人聚在一起的那一夜,臉上露出些許懷念:「如若應願她們都在此處就好了……對了,柳師姐和沈仙尊那邊如何了,那些人沒有難為她們吧?」
「姒衣那邊傳信,說讓我們無須擔心,」金陵月開口,嗓音干啞,「沈仙尊那頭,我師尊說不容樂觀。」
雪千重立刻將臉抬起來,投向娘親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