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手制住人的修士年紀似乎還小,性子衝動,見他要對自己師姐動手,便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她刻意收斂了力道,但還是將人推倒在了地上,那漁民本來污跡斑斑的衣裳更是沾滿了地上的魚血,就連臉上都蹭到了泥與血,看上去格外猙獰可怖。
那背著重弓的師姐攔了一下師妹沒攔住,急道:「你……你不該如此,還不去跟這位阿叔道歉。」
藍衣師妹揣起手,脾氣也上來了:「師姐,分明是他想動手打我們!我們本可以不管這些人一走了之的,卻仍舊守在此處日夜不分地殺邪祟,何師姐與趙師姐昨日都負了重傷,憑什麼這些人可以將我們的好心當作驢肝肺啊!」
她這話一出,原先只是圍觀的那些百姓便扔下攤子,紛紛圍了過來。
性子急的小師妹見勢不妙,取下背上的長弓便怒道:「你們又想做什麼,不要命了嗎?」
她取弓是為了虛張聲勢,恐嚇這些不知好歹的凡人,可真有人以血肉之軀撞了上來,胸膛直抵著她的箭尖,涕泗橫流道:「要殺便殺吧!這樣的日子我過夠了!」
師妹一慌張,將弓箭收了起來,立刻便有人上前捉住她的肩膀和手腕想要打她。這些人不是不知曉修士有靈力可用,到如今卻是生出了一股同歸於盡的架勢,誰也別想要誰好過。
百姓的恨意和怒意從邪祟身上轉嫁到了修士身上,那幾個修士被圍了起來,竟然也不敢還手,硬生生地挨了好幾下。其中的師姐試圖勸和,卻有人撿起地上的腐魚狠狠砸在她肩膀上,將那身深藍色的短衫洇出一道血淋淋的黑漬。
此時謝辭昭她們方才明白了這幾人的用意。如若她們過去了,面對這些百姓的憤怒,她們是該還擊還是不該還擊?結界能抵擋他們的拳腳,卻擋不住凡人的恨意。
景應願忽然發覺,先前自己聽見的所有言語,看見的所有故事都出自修真界的修士。面對滅世之災,凡人也該有屬於自己的理解,卻無人能告知這些人邪祟究竟是什麼,從哪來,會去哪裡,邪祟與修士到底有什麼關聯,而災難究竟何時才會過去。他們本該是最茫然惶恐的那群人。
這群修士能用靈力庇護百姓的生死,可百姓心上烙下的刻痕又有誰能抹平呢。
然而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容鶯笑的這幾位師姐妹被圍攻。正當謝辭昭準備給她們套個結界時,忽聽遠處一聲錚然箭破,一支長箭插在離這些人腳邊約莫一寸的地方,所有人愕然抬首,便見那身熟悉的藍衣越過雲層落在地面上,抬手制退了那些憤怒的百姓。
容鶯笑琥珀色的眼睛裡盛滿怒意,她將師姐妹們往身後護了護,提弓欲射,此時再無一人敢上前來糾纏。
「在這種時候還要內訌嗎?」她唇邊露出一絲冷冰冰的笑意,看了看百姓,又看了看身後的同門,冷聲道,「打啊,打得兩敗俱傷才好,讓修士死光,凡人也死光,邪祟坐收漁翁之利最好了。到時候頭七沒人給你們燒紙上墳,到了地府更擠,人族都死光了,想排畜生道都得排一千年,這樣你們就高興了。」